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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山公園后山戲曲飄

九月的秋雨裹著桂花香，將西山公園的石板路浸得發(fā)亮。陳婷婷縮著脖子在售票亭前跺腳，指尖捏著那張皺巴巴的戲曲票——邊角泛黃，印著“西山公園后山?jīng)鐾ね砥唿c牡丹亭”，墨跡被雨水暈染得模糊，卻在右下角清晰地印著一朵燙金的牡丹花。</p>

“這票哪來的？”售票員推了推老花鏡，目光在票面上反復打量，“后山根本不設戲臺，涼亭早兩年就封了?！?lt;/p>

陳婷婷的思緒瞬間飄回今早。她在公司前臺簽收快遞時，牛皮紙袋里除了合同，就躺著這張戲曲票。沒有寄件人信息，也沒有只言片語，可當她摸到票面上凹凸不平的牡丹花紋，指尖竟莫名發(fā)燙。</p>

“或許是哪位客戶送的？”同事小李湊過來，“不過這地方還挺浪漫，要不叫你男朋友一起？”</p>

陳婷婷勉強笑了笑。男友周宇半個月前去了外地出差，最近聯(lián)系越來越少。她鬼使神差地將票塞進包里，此刻站在公園門口，心里涌起一股連自己都不解的執(zhí)拗——無論如何，她都想看看這張神秘戲票背后的真相。</p>

穿過九曲回廊，雨漸漸停了。后山的石階覆著青苔，兩側的楓樹葉子紅得像要滴出血來。陳婷婷攥著手機電筒，小心翼翼地往上走。越靠近山頂，越能聽見隱隱約約的絲竹聲，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飄來，又仿佛就在耳邊。</p>

轉過最后一個彎，一座飛檐翹角的涼亭赫然出現(xiàn)在眼前。朱漆剝落，橫梁上的彩繪早已褪色，可亭中卻燈火通明。八仙桌鋪著紅綢，銅香爐里青煙裊裊，七個身著戲服的人正圍坐演奏。為首的老者白發(fā)蒼蒼，手中的京胡拉得抑揚頓挫，其余人或敲鼓板，或彈月琴，專注得仿佛外界的一切都與他們無關。</p>

“有人嗎？”陳婷婷輕聲問。</p>

琴聲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轉向她，那眼神讓陳婷婷不寒而栗——渾濁的眼珠里透著股說不出的空洞，像是蒙著層薄霧。</p>

“來聽戲的？”老者開口了，聲音沙啞得像砂紙磨過青磚，“坐?！?lt;/p>

陳婷婷遲疑著在石凳上坐下。老者將京胡往肩頭一擱，清了清嗓子，咿咿呀呀地唱起來。唱的是《牡丹亭》里的“游園驚夢”，可曲調卻與她聽過的任何版本都不同，哀婉中帶著股說不出的蒼涼，仿佛每一個音符都裹著百年的風霜。</p>

唱到“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時，陳婷婷的眼眶突然紅了。她想起上周整理舊物時，翻到的母親年輕時的照片。照片里的母親穿著旗袍，眉眼間滿是溫柔，背后的背景正是這座涼亭。母親去世得早，關于她的記憶總是模糊的，可此刻，那些快要消散的片段卻突然清晰起來——母親總愛哼戲，說自己年輕時在西山公園唱過戲，還說后山有個能讓人忘記煩惱的地方。</p>

“姑娘，該走了?！崩险叩穆曇舸驍嗔怂乃季w。不知何時，月亮已經(jīng)爬上樹梢，亭外的樹林在月光下影影綽綽，像是無數(shù)雙眼睛在窺視。</p>

陳婷婷慌忙起身，卻發(fā)現(xiàn)戲票不見了。她在石凳周圍找了一圈，忽然注意到老者腳下露出一角紅色——正是那張戲曲票！</p>

“我的票……”她剛要伸手去撿，老者卻用京胡桿壓住了票：“想要票？明晚再來?！闭f完，朝她揮了揮手，示意她離開。</p>

回到家，陳婷婷打開電腦搜索“西山公園后山?jīng)鐾ぁ?，卻只找到一條二十年前的新聞：1998年，西山公園發(fā)生火災，后山?jīng)鐾乐厥軗p，自此關閉?？伤裢砻髅骺吹搅送旰脽o損的涼亭，還有那群唱戲的人！難道是幻覺？可口袋里殘留的檀香，還有手機里拍下的模糊照片，都在提醒她，這一切都是真實發(fā)生的。</p>

第二天，陳婷婷請了假，早早來到公園。她先去了市檔案館，在泛黃的報紙堆里翻找關于母親的信息。終于，在1997年的《城西日報》上，她看到了一張照片：年輕的母親穿著戲服，站在西山公園涼亭前，身旁站著那個拉京胡的老者！照片下方的文字說明寫著：“城西戲曲社在西山公園舉辦中秋戲曲晚會，主演陳玉蘭與琴師周德海合影。”</p>

陳玉蘭是母親的名字，可周德?！愭面猛蝗幌肫?，男友周宇的爺爺也叫周德海！難道，昨晚見到的老者就是周宇的爺爺？可周宇從未提過爺爺會拉京胡，更沒說過他與母親認識。</p>

帶著滿心疑惑，陳婷婷再次來到后山。涼亭里依舊燈火通明，戲班的人還在原位，仿佛從未離開。老者看到她，嘴角微微上揚：“你來了。”</p>

“您認識我母親，對嗎？”陳婷婷鼓起勇氣問，“您是周德海，周宇的爺爺?！?lt;/p>

老者的手猛地一抖，京胡發(fā)出刺耳的聲響。其他人紛紛轉頭，眼神里充滿震驚。</p>

“你怎么知道這些？”老者的聲音發(fā)顫。</p>

陳婷婷將報紙照片遞過去：“我在檔案館找到的。我母親當年是戲曲社的主演，您是琴師。可后來涼亭失火，戲曲社解散，我想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p>

老者沉默良久，終于開口講述那段塵封的往事。原來，當年戲曲社在西山公園辦的中秋晚會大獲成功，可有人嫉妒他們的名聲，故意縱火。那場大火不僅燒毀了涼亭，還奪走了陳婷婷母親的生命。周德海因為去取遺忘的琴譜，僥幸逃過一劫，但從此一蹶不振，戲曲社也隨之解散。</p>

“這些年，我們一直在等一個機會?！崩险咄ね獾脑鹿猓暗纫粋€能讓戲曲社重生的人。你母親臨終前托夢給我，說她的女兒會帶著希望回來?！?lt;/p>

陳婷婷渾身發(fā)冷：“您是說，我？”</p>

老者點點頭，從懷中掏出一個木盒，里面躺著一支鳳頭金步搖，正是母親照片里戴過的那支：“當年你母親總說，等你長大了，要教你唱《牡丹亭》?？伤叩锰薄F(xiàn)在，該把這些傳承下去了。”</p>

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山下傳來。陳婷婷轉頭，看見周宇氣喘吁吁地跑來，臉上滿是焦急：“婷婷，你怎么在這里？我爺爺他……”</p>

“小宇，你終于來了?！崩险叽驍嗨脑?，“當年我對不起你父親，沒保護好戲曲社，也沒照顧好你。但現(xiàn)在，是時候讓一切回到正軌了?！?lt;/p>

周宇愣住了，他看著陳婷婷手中的照片，又看看爺爺，突然明白了什么：“原來，您一直在等的人是婷婷？”</p>

老者沒有回答，只是將京胡遞給周宇：“當年你父親想學琴，我沒教他，怕他重蹈覆轍。可現(xiàn)在，我想通了。戲曲不能斷，有些事，總得有人去面對?！?lt;/p>

從那天起，陳婷婷開始跟著周德海學戲。后山的涼亭重新熱鬧起來，偶爾有游客循著琴聲找來，卻發(fā)現(xiàn)那里只有一座破敗的亭子，空蕩蕩的，仿佛一切都是幻覺。只有在每個月圓之夜，當悠揚的戲曲聲再次飄起，人們才會恍惚覺得，時光從未流逝，那些關于戲曲、關于愛情、關于傳承的故事，永遠在西山公園的后山上，靜靜地流淌著。</p>

隨著學習的深入，陳婷婷發(fā)現(xiàn)了更多秘密。周德海書房的暗格里，藏著一本戲曲社的舊賬本，上面詳細記錄著每次演出的收入和支出。其中有一筆特別的記錄：1997年10月，戲曲社收到一筆匿名捐款，金額巨大，足以讓他們擴建排練場地?？删驮谶@筆錢到賬后的一個月，涼亭失火，戲曲社解散。</p>

“這筆錢……”陳婷婷指著賬本問，“是不是和那場火災有關？”</p>

周德海的臉色變得蒼白：“當年我也懷疑過，可一直找不到證據(jù)。捐款人用的是化名，銀行那邊也查不到線索?！?lt;/p>

與此同時，周宇在整理爺爺?shù)奈锲窌r，發(fā)現(xiàn)了一封未寄出的信。信是寫給一個叫“林國棟”的人，內容只有短短幾句：“國棟兄，當年之事我已有所察覺，望你好自為之?！甭淇顣r間是1998年3月，也就是火災發(fā)生后的三個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