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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流水席都是大家擠在一起，啥人都有。狼吞虎咽的搶著吃也沒個規(guī)矩，我看您還是在小人的客棧里吃吧。既干凈又清靜！”</p>

王掌柜的其實(shí)巴不得熊廷弼等人去吃流水席，這樣可以省下一大筆伙食費(fèi)。但他還得裝作挽留的樣子，繼續(xù)道：“再說小人看您和眾位客官都是從遠(yuǎn)道兒來的，身子疲乏不如先歇一歇，等晚上再去吃流水席?！?lt;/p>

“不必了。我們是來做生意的，等吃完流水席正好可以在城中逛逛，把要買賣的東西都定下來?！毙芡㈠鲋苯泳芙^了王掌柜。其實(shí)他著急要體察民情，了解實(shí)際情況。</p>

“那好、那好，既然您不在小的客棧里吃，那么小人給您派個伙計當(dāng)領(lǐng)路的（向?qū)В??！蓖跽乒襁@話可不是裝樣子，而是誠懇的道。</p>

“也好，那就麻煩掌柜的了?！毙芡㈠錾頌榉饨罄簦懿恢勒乒竦哪屈c(diǎn)兒私心嗎。不過反過來看，掌柜的有這私心也是人之常情。</p>

王掌柜見熊廷弼從始至終都是和善的態(tài)度，心中也是落底不少，嘴上忙道：“您客氣。這是小人應(yīng)該的、應(yīng)該的！”</p>

正說話間，突聽得院外的街道上傳來一陣鼓樂和喧嘩的聲音。接著就見一隊官兵披紅掛彩騎著高頭大馬，在許多人的簇?fù)硐卵刂值谰徛?。同時有官兵在前面敲著鑼，大聲吆喝這些官兵的戰(zhàn)功。</p>

在這些官兵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一身日爾曼狂戰(zhàn)士打扮的熊大海。他身高體壯大步流星，一手扛著狼牙棒，一手拿著燒雞不斷往嘴里塞。有認(rèn)識他的人不斷和他打著招呼。而他則大口嚼著雞肉不厭其煩的一一點(diǎn)頭示意。</p>

當(dāng)人群來到安福客棧的門前時，熊廷弼等人也正好從院子里走出來看熱鬧。邢云衢擠進(jìn)人群里，向周圍的百姓打聽這是干什么。等得知這是官兵們在“夸功”后，臉上浮現(xiàn)出陰晴不定的神色。</p>

“夸功”是模仿狀元及第后的“夸官”行為，而“夸官”是大明讀書人特有的權(quán)利和榮譽(yù)，非他人可以仿贗。如今這些軍卒竟然如此夸耀自己的戰(zhàn)功，真是有辱斯文！</p>

不過從這一點(diǎn)也可以看出，此城備御楊林是個膽大妄為的家伙，立了些許功勞后就忘乎所以。他此舉不怕得罪天下的讀書人？不怕被朝中的大臣彈劾抨擊？不怕朝廷以違反禮制治他的罪？不怕其他武人落井下石？</p>

他也知道，楊林要是不膽大也不敢深入敵境打擊敵軍。也不就不能抓住虜酋族弟汪善等人。</p>

邢云衢這邊想著，那邊熊廷弼卻捋著胡須看著“夸功”的隊伍，一副不置可否的樣子。對他而言，這樣的事是第一次見，充滿了好奇。</p>

邢云衢擠進(jìn)人群問其中一位青年人道：“這些官兵真的立下了這些功勞？他們真抓住了胡賊首領(lǐng)的族弟？”</p>

青年人看了看邢云衢，道：“聽您口音不是本地人，不知道這些也正常。前些日子楊備御不僅抓住了胡虜首領(lǐng)的族弟，還抓了不少俘虜。那家伙，男的女的一長溜啊，全都扒溜光兒，用繩子串在一起游街示眾?！?lt;/p>

“厲害，真是太厲害了！楊備御這功勞可立大了，也不知道朝廷該怎么賞他？他是不是也和其他城堡的軍頭一樣，愿意欺壓盤剝百姓啊？”</p>

青年聞言有些不高興的道：“朝廷咋賞楊備御咱不知道。但楊備御可不是壞人，還真沒聽說他欺壓過誰！包括他手下那些軍爺，也沒欺壓過誰！”</p>

邢云衢一心想了解楊林是什么樣的人，全然忘記了自己是在異鄉(xiāng)，繼續(xù)道：“我聽說凡是沿邊城堡的軍頭，私下常與蒙古、女真那些異族進(jìn)行交易，個個都富的流油。他怎么可能不參與其中？”</p>

“你說這話啥意思，不怕挨揍嗎？”青年的態(tài)度立刻變得不友好起來，冷眼看著邢云衢道：“楊備御來到叆陽后一直在練兵，沒聽說過他干過哪些見不得人的勾當(dāng)！”</p>

邢云衢此時犯了讀書人迂腐又不會變通的毛病，道：“那么有沒有可能他表面裝好人，背地里卻干著這些事兒呢？”</p>

青年一聽這話立碼就急了，道：“我說你這人是不是真找揍，怎么這樣胡亂說楊備御呢？告訴你，楊備御是我見過最好的官兒！不僅對咱百姓好，而且還能打仗。有他在的這段時間，叆陽城那叫一個太平！所以你說話注意點(diǎn)兒，說啥也別說楊備御不好！”</p>

青年的話立刻引來旁邊人的附和，看邢云衢的眼光也都變的不友好起來。一些人甚至圍了上來。</p>

李虎見狀正要帶人上前幫邢云衢解圍，可是熊廷弼卻用眼色阻止了他。這位遼東經(jīng)略想看看邢云衢應(yīng)對危機(jī)的能力，同時也想看看叆陽民風(fēng)是什么樣。</p>

邢云衢見勢不妙，急忙拱手抱拳向大家道歉道：“各位、各位，我這是一時口誤，絕沒有說楊備御壞話的意思。因為我是生意人，走南闖北見得貪官污吏太多。冷不丁的見到大家都說楊備御好，心中難免有些疑惑。在下絕沒有惡意，還請恕罪、還請恕罪！”</p>

青年和其他人見邢云衢道歉了，也沒有進(jìn)一步難為他，只是對他道：“看你象是個讀書人，說話也太沒個分寸。你記住嘍，別地方的官兒咱們不知道啥樣。但在叆陽，楊備御在大伙兒的心中那絕對是好官兒！”</p>

“那是、那是，在下魯莽得罪楊備御和各位了，還請海涵。”邢云衢陪著笑道。他已從眾人的態(tài)度中知道楊林是得民心的，這讓他很高興。</p>

想知道一個人好不好，只要從側(cè)面多打聽他的口碑就知道了。口碑就是名聲，名聲不好的人多伴隨著人品不好。這樣的還是離的遠(yuǎn)些為妙。</p>

熊廷弼一直在觀察事情的發(fā)展，他對邢云衢能降低姿態(tài)緩解危機(jī)的能力很滿意。待“夸功”的官兵隊伍離去后，便與邢云衢等人向城中的十字街口走去。</p>

在客棧的伙計引路下，熊廷弼等人很快就來到十字街口。只見這里由東向西擺了四趟長長的桌子板凳，每張桌子旁都坐滿了人。</p>

“各位借借光，千萬別被油著！”一些明顯是伙計打扮的人扎著圍裙，高舉著托盤在眾多的桌子和板凳間往來穿梭。他們一邊吆喝著提醒人們注意別被濺到菜肴湯汁，一邊手腳麻利的將做好的飯菜端上桌。</p>

離流水席不遠(yuǎn)的地方，是一排臨時搭砌的爐灶，每個爐灶前都有廚師在翻炒菜肴。粗略算去足有二三十個之多。其中有些廚師穿著官軍的號衣，通過上面的字可以知道他們是營中的伙頭軍。</p>

這時有維護(hù)秩序的官兵走上前，引導(dǎo)熊廷弼等新來的人向里邊走，不要擋住他人出入的道路。并告訴他們不能隨便走動，以免影響伙計們上菜。</p>

“東家，客棧掌柜說的沒錯。這地方的人確實(shí)有點(diǎn)兒雜，不管是啥人都坐到一起吃飯。另外這露天地兒做的飯菜，能干凈嗎？”李虎望著周圍亂紛紛的人群向熊廷弼道。</p>

“既來之則安之！人家都能吃咱們怎么不能吃？”熊廷弼說著挑了一張人較少的桌子坐下來，道：“你們還都傻站著干什么？都不餓嗎？”</p>

“東家，我挨著您坐！”邢云衢用衣袖輕輕拂了拂板凳上的塵土，然后坐下來道：“實(shí)話說，我上次吃流水席，還是十一歲時我們縣里張大善人的老爹過世。沒想到時隔多年以后，竟能在離家千里之外的叆陽吃上流水席。也罷，正好看看楊備御都準(zhǔn)備了什么飯菜！”</p>

“這小地方能有啥好吃的？”李虎小聲嘟囔了一句，然后也在熊廷弼的身邊坐了下來。其他人見狀也都各自找座位，但都不敢離的熊廷弼太遠(yuǎn)。</p>

按照禮制，邢云衢和李虎是沒資格坐在熊廷弼身邊的。但現(xiàn)在是微服私訪，也就沒那么多規(guī)矩了。</p>

“各位慢回身，注意別油著！”時間不長，一名年輕的伙計高舉著托盤，快步來到熊廷弼這一桌開始上菜。</p>

這伙計的人緣挺好，許多人都跟他打招呼。等他上完菜轉(zhuǎn)身要離開的時候，熊廷弼卻拉住他的衣襟問道：“小伙子，問你個事。聽說楊備御很年輕，也不知道他成家了沒有？”</p>

伙計聞言樂了，道：“老先生，您莫非家里有到了婚嫁年齡的女眷，想要許配給我們備御大人？”</p>

“不是不是，我就是隨便問問。”熊廷弼臉上一紅。自己的姑娘熊瑚確實(shí)還沒許配人家。可自己問這話的意思是想進(jìn)一步了解楊林，沒想到被伙計誤會了。</p>

伙計道：“實(shí)不相瞞，想嫁給楊備御的姑娘多的都數(shù)不過來?？伤救烁揪筒患卑。l勸也沒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