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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死了、結(jié)束了

“十億人民九億商、還有一億要開張，海子的悲劇，不在于他自己有沒有錢，而是其它人眼里只有錢！”</p>

1990年4月1號星期天上午九點，恒江市百貨大樓旁邊的練攤一條街上，23歲的張延正蹲在書攤后面口若懸河。</p>

因為前幾天是著名詩人海子臥軌自殺一周年，報紙上連篇累牘的追憶懷念，所以這個話題又重新成了熱點。</p>

“這攤子有人沒？紙錢怎么賣的？”</p>

正高談闊論，隔壁攤子就有個老太太嚷嚷起來，張延忙起身應(yīng)道：“在呢、在呢，大姐您想要什么樣的？”</p>

卻原來他并非書攤老板，而是隔壁賣冥幣的。</p>

那老太太瞪眼道：“你叫誰大姐呢？”</p>

張延假模假樣仔細(xì)看了對方一眼，然后連忙彎腰：“哎呦，對不住、對不住，我這人有點近視眼，剛才聽您中氣十足、穿的又利落，就以為……您別介意，這么著，待會兒我給您抹個零?！?lt;/p>

聽他這么說，老太太明顯十分受用。</p>

不過在攤子上翻了翻，挨個問了價格之后，老太太臉上便又晴轉(zhuǎn)多云，嘴里嘟囔道：“怎么連紙錢都漲價了，這還讓不讓人活了？”</p>

張延兩手一攤：“沒辦法，您瞅瞅這兩年還有不漲價的東西嗎？”</p>

老太太也知道世情如此，但還是忍不住抱怨了幾句，又問：“還有便宜的沒？”</p>

“這……”</p>

張延猶豫了片刻，看老太太作勢要走，這才咬牙道：“您等等！”</p>

說著，他轉(zhuǎn)過身從靠著墻的麻袋里，費力的掏出厚厚一摞黃紙，攤開在老太太面前，小聲道：“這些都是印呲了的，我本來是想留著自己上墳用，反正咱們上墳講的就是個心意，心意到了就行?！?lt;/p>

老太太湊近一瞧，見那黃紙邊緣有些破損，中間的銅錢窟窿也不甚齊整，當(dāng)即就信了七分。</p>

然后便做聲作色的道：“可不就得你自己用，這破玩意兒你想賣你也賣不出去啊——要不干脆便宜處理給我得了。”</p>

“那也不能太便宜，不然我寧愿燒給自家先人……”</p>

雙方一番拉扯，最終以折中價完成了交易——臨走前，老太太還多薅了兩張打包用的舊報紙。</p>

目送這老太太得意洋洋走遠(yuǎn)了，隔壁書攤老板笑著打趣道：“小張，你這一上午凈賣殘次品了，剩下的還夠自己用不？”</p>

張延把錢揣進兜里，指指了指攤上豎著的牌子，只見上面寫著八個大字：廠家直銷，零售、批發(fā)。</p>

“整個廠子就伺候我一人兒，你說夠不夠我用的？”</p>

如果可以的話，張延也不想主打殘次品，問題是印刷廠工人對印冥幣心存抵觸，導(dǎo)致殘次率總是居高不下。</p>

而從他這里批量拿貨的小商販們，又不肯要這種殘次品，逼得他只能自己想轍。</p>

卻說張延剛貧了兩句，又有人蹲在了冥幣攤前，這是位貨真價實的大姐，而且穿著也比較講究。</p>

她翻看了一下攤子上擺著的黃紙、天堂幣，發(fā)現(xiàn)沾了一手的顏色，嫌棄的抽出帕子揩了揩，順嘴問：“小伙子，你這里還有沒有好一點的？”</p>

“這個……”</p>

張延面露遲疑之色，旋即又從麻袋里翻出幾疊冥幣，依依不舍的放在攤子上：“大姐，這些都是我留著自用的，要不是看你跟我一樣都是講究人，我肯定不會拿出來?！?lt;/p>

說著，他用力在那冥幣上搓了搓，然后把干凈的手展示給對面的大姐，見對方微微點頭，又趁熱打鐵道：“一般人我懶得跟他掰扯，其實咱們清明祭祖講的就是個心意，要是一味的圖便宜，那不成‘上墳燒報紙——糊弄鬼’了嗎？”</p>

噗嗤~</p>

話音剛落，書攤前面就有個年輕姑娘笑出聲來，張延斜了她一眼，依稀記得自己先前講‘海子’的時候她就在了。</p>

不過書攤嘛，看半天一本不買的人多了。所以張延也沒太在意。</p>

爽利的和大姐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等送走了主顧，他便又施施然回到隔壁書攤，準(zhǔn)備繼續(xù)開壇布道。</p>

“你這心意還真是多變?！?lt;/p>

這時那年輕姑娘忽然一本正經(jīng)的質(zhì)問：“可這么做不是混弄人嗎？是你們這行都這樣，還是……”</p>

“這怎么就糊弄人了？”</p>

張延不樂意的反駁：“我不過是順著買主說話，難道跟百貨大樓里面一樣，臭著張臉愛答不理的，才算是不糊弄人？”</p>

那姑娘早就看出張延是個牙尖嘴利的，被搶白了兩句也不急不惱，而是重整旗鼓繼續(xù)質(zhì)問：“那你知不知道，國家正在整治喪葬業(yè)亂象？你賣的這些東西也在整治之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