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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外矛盾

這個計策的本質是逼迫東州兵去和趙韙拼命。</p>

他們要是點頭支持了，那不就等于他們在逼著東州兵去和趙韙拼命，這對于東州兵來說，不等同于背叛？</p>

此戰(zhàn)要是輸了，趙韙得拿他們祭旗，此戰(zhàn)要是贏了，覺得被他們背叛了東州兵還會繼續(xù)支持他們嗎？</p>

沒有東州兵的支持，東州派大佬還強橫的起來嗎？</p>

因此，本土派不想開口，想看東州派的笑話，另一個不能開口，想等本土派同意。</p>

一時之間，堂上寂靜無聲。</p>

劉璋眉頭皺了起來，自己的問話就這么沒用嗎？</p>

居然一個回答的都沒有。</p>

不過劉璋也是好脾氣，他并沒有發(fā)火，而是點名起來。</p>

“子遠，你來說?！?lt;/p>

吳懿，字子遠，如今成都城中招募以及從外地撤回來的東州兵悉數(shù)編入他的麾下，由他指揮，再加上吳懿、吳班兄弟倆手里的千余精銳部曲，儼然已經(jīng)是成都城里半壁江山了。</p>

被劉璋點到名字之后，吳懿就不能再保持沉默了。</p>

他沉吟了一下，開口道：“東州兵連戰(zhàn)連敗，對于士氣來說，的確打擊很大，但以我之見，也不至于就到了見敵自潰的程度。且龐羲大半月前剛剛丟了涪城，可其所部人馬卻安然撤退到了綿竹，隨后又丟了綿竹，其部依舊撤到了雒城，不見絲毫潰散的跡象，著實讓人有些奇怪?！?lt;/p>

張松暼了一眼吳懿，心叫好賊子，當真奸猾如油。</p>

雖然吳懿一臉疑惑，云里霧里說了一大堆眾人皆知的事情，可實際上堂上的聰明人都已經(jīng)聽出來了，這位顯然是同意黃公衡的看法了。</p>

連戰(zhàn)連敗，丟城陷地，卻偏偏撤退時絲毫不亂，還能保全完整。</p>

這分明就是怯戰(zhàn)了。</p>

當真就如同黃權所言，這些東州兵是不敢戰(zhàn)，不想戰(zhàn)，不愿戰(zhàn)了。</p>

這種心態(tài)是很危險的，而且也不是輕易就能用犒勞、獎賞能解決的。</p>

反倒是黃權的對策極妙，是名副其實針對性的計策。</p>

吳懿這番話簡直就是在表態(tài)我很支持黃權，但他畢竟是東州大佬，總不能親自下場逼自家派系兵馬去同趙韙死戰(zhàn)吧？</p>

那就算能打贏趙韙，他吳懿日后還怎么帶隊伍？</p>

所以，吳懿只能說了這么一番話，將東州兵的問題攤開，并同黃權的計策相呼應。</p>

至于同不同意，我吳懿不知道啊，這跟我沒關系啊，我就是擔心東州兵而已。</p>

場中本來就沒幾個傻子，張松、王商、鄭度、王累乃至于費觀等人立刻就醒覺過來。</p>

劉璋雖然暗弱，但智商卻是不低，自然也能聽出吳懿話里的暗示，明白了吳懿的用意，也理解了對方的苦衷。</p>

劉璋點了點頭，不置可否，卻是繼續(xù)朝著張松問了起來。</p>

“永年，你來說。”</p>

張松心中暗嘆一聲，隨即又升起一絲不滿。</p>

劉璋這個時候不繼續(xù)點東州派大佬，反而點到自己頭上，顯然是想讓自己做那個惡人?？梢娫趧㈣靶闹?，最關鍵的時刻，他還是傾向于東州人，而不是他們這些益州本地人。</p>

不過嘆息歸嘆息，張松還是開口道：“依松愚見，公衡此策切中肯綮，可以一用，只是待東州兵撤回程度之后，需善加安撫，以定軍心?！?lt;/p>

張松雖然與東州派勢成水火，可不代表他以及他所在的派系就和趙韙關系好了。</p>

事實上他們和趙韙的關系一樣惡劣。</p>

張松、秦宓、楊弘并稱蜀中三杰，這個蜀中可不是整個益州，也不是整個四川，而是蜀郡、犍為郡和廣漢郡三蜀之地。</p>

僅僅張松所在的張家，在成都平原上就有上千公頃的土地，族中更有數(shù)百織工，日以繼夜的為張家編織蜀錦，就連益州官方運營蜀錦的錦宮城，都有張家的影響力在內。</p>

楊家在犍為也是一般模樣，掌握了大量的冶鐵工坊和鐵礦，而且還養(yǎng)著一支精銳部曲，堪稱一等一的豪強，而且犍為楊家和天下季姓弘農楊氏有著不小的淵源，是可考據(jù)的分支族裔。</p>

秦家雖然不如張家那般有錢，也不如楊家那樣有兵，但秦家卻是貨真價實的筆桿子，是經(jīng)學世家，在蜀中的地位還在張家、楊家之上。</p>

秦宓本人是蜀中大儒，以博學善辯著稱，曾與東吳使臣張溫展開著名的“天辯”——論“天有頭、耳、足”等玄學問題，令張溫嘆服。</p>

秦家這一代有秦安、秦宓兄弟兩人。其中秦安出仕劉璋，現(xiàn)任廣漢郡郡丞，而秦宓則推辭不仕，隱居讀書。</p>

張、楊、秦三家的底色就能看出，他們是代表蜀中三蜀集團利益的，與代表了巴郡利益的趙韙并不是同路人。</p>

且不說趙韙得勢之后，會如何壓榨他們這些三蜀豪門，光是趙韙在廣漢和蜀郡里的一路燒殺劫掠就已經(jīng)喪失了他們僅有的一點好感。</p>

因此，張松縱然與東州派針鋒相對，但在面對趙韙這個共同敵人的時候，卻還是以大局為重，主動出面擔責，肯定了黃權計策的可行性。</p>

面對張松的擔責，吳懿心中有愧。</p>

別看吳懿、吳班兄弟倆嘴上叫的兇，可實際上這兄弟倆和許靖一樣，是東州派里的鴿派，雖然同張松等本土派在政事上針鋒相對，可私底下卻并不結怨。</p>

說白了，主要也是吳懿、吳班兄弟倆沒有野心，他們作為劉璋的外戚，如今的地位實際上已經(jīng)到達的頂點了，再高可就要引起表弟的懷疑了。與其那樣，不如保住如今的富貴即可。</p>

因此，吳懿適時開口贊同道：“永年此言可謂是鞭辟入里，主公可善察之?！?lt;/p>

眼看著兩大派系的首腦人物都點頭了，劉璋本來也覺得黃權這計策甚好，于是下了決斷：“既然諸君都如此看，那此事就這么定了，傳令黃權棄守雒城，也不必在新都逗留了，索性直接撤回成都?！?lt;/p>

“喏?！?lt;/p>

眾人齊聲應諾。</p>

隨后，王商開口補充了一句：“明公，可提醒黃功曹，此番退軍，切勿著急，以保全實力為重?！?lt;/p>

劉璋點點頭，知道王商這是擔心前線急于撤軍，反而引起混亂，為趙韙所乘：“就依王卿之意?！?lt;/p>

最后，劉璋又朝著吳懿、張任道：“辛苦二卿多加巡視，查遺補缺，城防若有所缺，不論人力、物力，可立時稟明別駕，領取所需?！?lt;/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