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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偷聽課

分紅的那天上午，社員們早早就聚集到隊部，看著墻上張貼的年度收支情況公布榜，聽著“噼噼啪啪”的算盤響，隊長、會計、記工員等人都在忙碌著，大家翹首以待，盼望盡早公布自家的分紅結(jié)果。</p>

彩云一家四口人，一共分得水稻和雜糧1045斤，折合糧款99.82元，取得的工分是2665分，每分的分值是0.009元，取得的工分錢是23.99，超支75.83元，是全隊最大的“倒掛戶”。</p>

由于七月份才取消“責(zé)任田”，所以本次分紅不能反映全年的分紅情況。</p>

盡管如此，有一家居然分到二百多元現(xiàn)金，當(dāng)從會計手中接過厚厚一沓現(xiàn)金時，一邊數(shù)一邊笑，笑得嘴都合不上了。當(dāng)看到一張二十元的欠條時，不高興了，會計馬上進行解釋，說等收到超支戶交款后，立即還清。</p>

彩云是全隊最大的超支戶，發(fā)福分紅應(yīng)得的32.55元被王紅兵強行從彩云超支款中扣除，氣得慶英的嘴撅得老高，快能掛糞桶了，她知道，彩云的兩頭豬沒了，扣除她的分紅款外，還欠隊里四十多，她哪來這么多錢？但也沒辦法，只能發(fā)些牢騷，彩云雙眉緊鎖，不管慶英說什么，只能聽著忍著，真是幾家歡樂幾家愁。</p>

分紅結(jié)束后，沒有交齊超支款的幾戶戶主被留下，單獨開會研究解決辦法，隊委會限期一個月交齊欠款。</p>

第二天正好逢集，彩云把自留地上的蔬菜和家中的幾只雞以及咸魚等全都賣了，又賣了一些糧食，好不容易湊了三十多元錢，交給生產(chǎn)隊，還欠十元。</p>

一九六五年的春節(jié)馬上就要到了，家家戶戶都在備年貨，彩云只買了幾張寫春聯(lián)的紅紙和一掛鞭炮。好在除夕前一天，發(fā)福悄悄給彩云帶回來二斤豬肉、兩條魚和一些豆腐、千張等，年夜飯彩云做了六個菜有葷有素，也算豐富。</p>

玉強和玉軍有說有笑，吃得很高興，只有玉蘭低著頭、沉著臉，一聲不吭，彩云不知道玉蘭是怎么了，便給她夾了一塊紅燒肉，玉蘭頭也沒抬，把肉又放回去，只吃白菜和胡蘿卜。</p>

“玉蘭，這么多好吃的，為什么只吃蔬菜啊？”彩云望著玉蘭問。</p>

玉蘭緊鎖眉頭冷冷地說道：“好吃的讓哥哥和弟弟吃，我是女的，沒什么用，就應(yīng)該吃蔬菜?！?lt;/p>

“玉蘭，搞‘責(zé)任田’時，你對家貢獻(xiàn)大，取消‘責(zé)任田’，你又掙工分，分到了糧食，還減少了超支，同樣做出了貢獻(xiàn)，媽也是女的，我們家的工分都是我們倆掙的，怎么能說女的沒什么用呢？”</p>

“可我們倆的衣服最破。”玉蘭雙眉緊鎖，撅著嘴，嘟噥了一句。</p>

“過年講究不欠賬，可今年超支太多，湊了半天也沒湊齊，還欠十元，實在沒辦法，只好背債過年，媽承諾給你做新棉襖的事也無法兌現(xiàn)，只能委屈你了。但媽會記住這個承諾，只要我們努力，日子總會好起來的，媽不但要讓你穿上新衣服，而且還要讓你每天都能吃上大米飯！”</p>

玉蘭聽了，抬起頭望著母親：“真的？”</p>

“真的！”</p>

玉蘭樂了，一下子夾了兩塊肉，大口吃著笑著。</p>

彩云松了口氣，心想都這么大了，還是個孩子。</p>

直到一九六五年的夏天，玉蘭不但棉衣沒做，就連單衣也沒法穿了，又破又瘦又短，彩云也沒辦法，只好找點碎布補一補、接一接，先湊合著穿，玉蘭感到很生氣。</p>

一九六五年九月一日清晨，玉強把幾本書放進自己編的草繩袋子里，高高興興地上學(xué)去了，玉軍見了又跟母親提要求：“媽，我也要上學(xué)！”</p>

“我不是跟你說了嗎，你哥明年七月份初中畢業(yè)，九月份就讓你上學(xué)，你再放一年牛，給家里掙點工分?！?lt;/p>

“我哥那么大了，他為什么不給家里掙工分？”</p>

“你應(yīng)該向你姐姐學(xué)習(xí)，沒讓她上學(xué)，什么怨言都沒有，干得活最多，穿的衣服最破?！?lt;/p>

早飯后，彩云看見玉軍哭喪著臉放牛去了，心里很不舒服，孩子想上學(xué)，本來是個好事，可現(xiàn)實情況無法滿足他的要求。</p>

去年年終分紅又超支九十多元，現(xiàn)在欠賬一百多了，到什么時候才能還清？</p>

承諾給玉蘭做衣服的事至今沒有兌現(xiàn)，今年年終分紅肯定又要超支，家里的桌子和幾條板凳，已被王紅兵作價八元，搬到隊部抵扣賬款，還威脅再不還清欠賬，就要扣糧食，如果真是那樣，這日子就沒法過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