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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凜音怎么樣？喜歡摩天輪嗎？”</p>

“嗯，景色很漂亮?！?lt;/p>

“不過，景色最漂亮的時候，剛好也處在不安感最強烈的地方，而且一直在同一條軌跡上打轉(zhuǎn)?！?lt;/p>

她突然說了句這樣的話，害千愛一頭霧水。</p>

“呃，有點沒聽懂，是喜歡？”</p>

“嗯。”</p>

凜音輕輕頷首。</p>

“這樣啊，那和過山車比起來呢？”</p>

她想了想，回答道：“……還是更喜歡過山車一點吧?！?lt;/p>

“……至少是在前進著。”</p>

最后這句話，輕微到仿佛會被身后摩天輪的轉(zhuǎn)動聲淹沒。</p>

搭過摩天輪后，一行人回到酒店。</p>

六個人一共開了三間房，當然，真澄自己是獨自一間。</p>

在浴室洗過澡后，他一頭栽倒床上，累積一天的疲勞涌上身體，就此沉沉睡去。</p>

翌日早上，六人搭乘JR線前往京都。</p>

8月14日（日），星期日，盂蘭盆節(jié)四連休的第二天。</p>

一下電車，看著車站內(nèi)熙熙攘攘的人群，麻美臉上浮現(xiàn)出傻眼的表情，目瞪口呆道：</p>

“這里還是國內(nèi)嗎？”</p>

放眼望去，背著島國人很少背的雙肩包，鼻梁高挺，瞳孔深邃的白人旅客意外地很多。</p>

“嘛，畢竟是假日?！闭娉我姽植还?。</p>

“不過人真的好多?！鼻埘久迹骸按蠹易⒁鈩e走散了?！?lt;/p>

“怎么會，又不是小孩子了。”麻美一點也不在意：“除了小海月……呃，小海月呢？”</p>

確認一下，是真的不見了。</p>

五個人連忙開始在京都站內(nèi)找人。</p>

有那么一瞬間，真澄已經(jīng)腦海里構(gòu)建起了「羽川其實是京都一家百年面包店的獨生女兒，千金大小姐，因為回到京都，怕被熟人或者店里的伙計看到后抓回家，于是一下車站，就鉆進人群里逃跑」的完整劇情。</p>

只是沒走幾步，那道亞麻色長發(fā)的熟悉身影又重新出現(xiàn)在眼前。</p>

就在他們所在的7樓，JR京都站的東廣場上，角落里擺著一架平臺式的鋼琴。</p>

水母少女正以躍躍欲試的好奇眼光打量鋼琴，指尖輕觸黑白琴鍵。</p>

虛驚一場。</p>

“真是的，別亂跑呀，海月?！鼻鄯跑浾Z調(diào)，讓自己的話聽起來不像責怪和埋怨。</p>

“對不起……”少女吐出細微的呢喃：“只是看到了這個……很好奇……”</p>

“你會彈鋼琴？”真澄問她。</p>

“不會……所以……才好奇……”</p>

原來如此，是很充分的理由。</p>

“讓我試試。”麻美興致匆匆地站出來。</p>

“麻美姐？”</p>

不僅是千愛，真澄和凜音也投以詫異的目光。</p>

“你居然會彈鋼琴嗎？”</p>

“只會一點點啦，就一點點而已。”</p>

真的只是一點點，坐到鋼琴前的麻美小姐，以兩根食指的手勢，慢速彈了一遍小星星。</p>

“如何？”</p>

她得意洋洋，以眼神示意掌聲。</p>

至少她能分清鋼琴黑白鍵的音，真澄心想。</p>

“麻美姐，你還真誠實。”千愛笑起來：“明明澪姐姐就在這里，你這算班門弄斧吧，戲謔的態(tài)度就不怕她生氣嗎？”</p>

黑川澪輕輕地搖頭：“沒關(guān)系，我的標準不針對外行人。”</p>

“黑川，千愛沒認真說，只是開玩笑而已?！?lt;/p>

“是嗎?！?lt;/p>

“嗯?！?lt;/p>

千愛點了點頭，看著黑川澪認真的表情，手指湊到唇邊沉吟：“澪姐姐的話，好像突然變了個人一樣。”</p>

“一涉及到音樂的部分，她就是這個樣子的?！?lt;/p>

真澄看著她，以再平常不過的口吻說道，千愛在旁邊可愛地鼓起臉頰：“這種老夫老妻式的熟悉口吻是怎樣？”</p>

明明這是青梅竹馬才有的專利來著。</p>

黑川澪靜靜地走到鋼琴前，麻美讓出位置，前者輕聲說了句“謝謝”，卻沒直接坐下，而是把旁邊的海月拉過來，問道：“想彈琴嗎？”</p>

海月微微頷首。</p>

“是嗎，那我教你好了。”</p>

“誒，現(xiàn)場教學(xué)？”千愛驚訝：“牌子上寫了每人10分鐘哦?！?lt;/p>

“沒關(guān)系，30秒就夠了?！?lt;/p>

“30秒？”</p>

黑川澪握住海月的左手，輕輕放在鋼琴上：“手指按順序，依次彈這四個白鍵：a，g，F(xiàn)，e?！?lt;/p>

“哦?！?lt;/p>

海月乖巧地伸出白皙修長的手指，因為沒剪過指甲，直接用指腹按住琴鍵，笨拙地依次按響。</p>

與此同時，黑川澪的手指落在高音區(qū)的三個白鍵上。</p>

就像在某個平凡的盛夏假日，突然聽到了一段震撼人心的鋼琴演奏。</p>

真澄佇立在原地，像是陷入麻痹的狀態(tài)。</p>

在排列整齊的黑白琴鍵上，黑川那泛著櫻色的指尖進入他的視線，輕快有力的琴音仿佛將車站內(nèi)的喧囂全都吸了進去，四周突然變得一片空蕩蕩的。</p>

平臺式的三角鋼琴，好比一只有著巨大琴身，密密麻麻超過兩百根的弦的共鳴怪獸，一舉一動都避免不了雜音。更別提作為擺在車站內(nèi)的街頭鋼琴，走音跑音，都是家常便飯。</p>

然而黑川只以三根纖細的手指，便馴服了這只怪獸，只許鋼琴發(fā)出自己想要的聲音。</p>

手指撞擊琴鍵的聲音，琴鍵撞擊鋼琴的聲音，琴鍵回到原位時的摩擦聲，琴弦牽動共鳴的泛音……如果不需要，就通通被她剔除在外。</p>

那是不含任何情感，仿佛是純度無限接近100%的蒸餾水一樣，極致干凈的琴音。</p>

真澄忍不住想起第一次聽到這道琴音時，那種脊背發(fā)涼的感覺。</p>

彈奏終了。</p>

他靜靜吐出一口氣。</p>

周圍的安靜原來不是錯覺，有經(jīng)過的游客被解放到空氣中的鋼琴聲吸引，于原地駐足，緊接著圍起黑壓壓的人群。</p>

隔了幾秒以后，掌聲便如潮水般涌來。</p>

“好厲害，那個女生什么來頭，是專業(yè)的鋼琴演奏家吧？”</p>

“不過演奏家會染金發(fā)嗎？”</p>

“人也超漂亮，太強了吧?！?lt;/p>

也有英語，法語之類的外語贊美夾雜其中。</p>

對于享受假日的游客，這樣優(yōu)美的琴音本身就自成一道風(fēng)景。</p>

海月慢悠悠地回過頭，看著身后的人群，一副好奇的樣子歪著頭，接著目光在自己的手指和琴鍵上流轉(zhuǎn)。</p>

“好厲害，澪小姐！”麻美走上前，“吧唧吧唧”地鼓掌稱贊：“手指按得速度好快，我的眼睛簡直都要跟不上了?！?lt;/p>

“雖然聽不出什么，但就是覺得很好聽呢?！?lt;/p>

千愛這么說著，凜音也點頭附議。</p>

“只是一段沒什么水準的即興旋律而已?！?lt;/p>

黑川澪的口吻，像是在訴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p>

“正經(jīng)學(xué)過鋼琴的人，恐怕都會嗤之以鼻，尤其是我以前的老師?！?lt;/p>

本來是打算用平常的語氣說這句話的，可是聽起來卻很感慨，她旋即轉(zhuǎn)過頭問海月：“怎么樣？學(xué)會了嗎？”</p>

“嗯?！鄙倥⑽Ⅻc頭。</p>

這樣的教學(xué)，未免也太依賴共奏者了。真澄搖頭嘆息。</p>

察覺到他的視線，黑川澪的唇瓣重新勾勒出笑意，她以溫柔的眼神瞧向真澄，涼鞋后跟在地板上踏出清脆的語音，走到他面前，說了句：“我們走吧?！?lt;/p>

“真期待呢，京都之行。”</p>

真澄沉默著點頭。</p>

這種仿佛胸口被緊緊勒住的感覺，是怎么回事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