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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夢，茶和洗澡」

城市光污染為夜云鍍上赭紅色鑲邊，油蟬發(fā)出“知了知了”的短促嘶鳴。</p>

燥熱的夏夜，窗戶張掛著防蟲的紗窗。外面似乎下起了小雨，要不然怎么會有濕潤的空氣飄進(jìn)來。</p>

這么想著，真澄的眼皮瞇開一條細(xì)微的縫隙，就像是晨光熹微時天空邊緣的魚肚白，但還不足以讓整片夜空變亮。</p>

“好近……”</p>

突然有宛若呢喃的細(xì)碎絮語，將他幾乎陷入夢境的意識拉回現(xiàn)實。</p>

“還是第一次，近距離看到這樣的真澄呢，果然，好可愛啊……”</p>

像絲綢一般細(xì)膩的觸感從臉頰傳來。</p>

面前的身影顫抖著伸出手，覆在他的右臉上。</p>

熱度透過肌膚傳遞過來，讓真澄稍微清醒了些，看見一雙溫柔而濕潤的眼眸。</p>

剩余的視野仍處于一片模糊的狀態(tài)，眼眸的主人像是快要和黑暗融為一體。</p>

長長的頭發(fā)垂了下來，發(fā)梢接觸到臉頰，帶著發(fā)酵般的暖意。</p>

“……雖然已經(jīng)說過無數(shù)次了，但只要看見這張臉，依舊忍不住說出口呢?！?lt;/p>

“真澄……我喜歡你哦?！?lt;/p>

真澄似乎看見她用空虛的眼神凝望著自己。</p>

濕潤的空氣，原來不是雨水，而是人類溫?zé)岬耐孪幔?lt;/p>

朦朧中，他聽到面前的身影接著說道：</p>

“……明明在東京時，還可以努力保持平靜，但到神戶后，和真澄朝夕相處同居在一起?！?lt;/p>

“這份感情，就算拼命想隱藏，也抑制不住了呢。”</p>

“想要觸碰真澄的肌膚，想要抱緊真澄的身體，想要親吻真澄的嘴唇，甚至更進(jìn)一步——把真澄徹底‘吃掉’！”</p>

那道身影緩緩湊近，小心翼翼地把真澄的氣息卷進(jìn)口中，雙頰染上紅暈。</p>

“哈～為了不被真澄討厭……我每天，每天，每天都在很辛苦地忍耐呢?！?lt;/p>

“把自己裝成一個，真澄喜歡的，安靜乖巧的好孩子?！?lt;/p>

“所以，只有今晚就好，至少讓我多攝取一點你的體溫……”</p>

她壓下上半身，定定凝視過來的眼神，是像抓住獵物的蜘蛛一樣的掠食者的眼神。</p>

“你知道嗎？真澄?！?lt;/p>

“我小的時候，一直都很討厭夜晚，我從沒有像此刻一樣喜歡過夜晚?！?lt;/p>

“因為……這是只屬于我們兩個的世界，沒有那幾只偷腥貓打攪，我們可以安心地緊密聯(lián)結(jié)在一起?！?lt;/p>

“啊~還有比這更幸福的事情了嗎？我已經(jīng)幸福得快哭出來了哦?！?lt;/p>

她像是在對真澄傾訴，又像是自言自語，顫抖的聲線里帶著欲罷不能的歡喜。</p>

因為大腦還處于迷迷糊糊的淺度昏睡，無法順暢地運作思考，視野也模糊不清，因此身體的感覺愈發(fā)敏銳。</p>

真澄能察覺到，她正與躺在床上的自己形成騎乘的姿勢。</p>

那道美麗的容顏緩緩靠近，在自己耳邊低語。</p>

“吶，真澄。”</p>

脊椎泛起淡淡的涼意，讓他感覺自己被某種美麗而危險的掠食者鎖定了。</p>

“你還是一樣的受女孩子歡迎啊?！?lt;/p>

“在東京的時候就是這樣，只是那些偷腥貓，都有被我好好地攔下來?！?lt;/p>

“好過分啊，每次看見你和其他的女孩子在一起談笑風(fēng)生，我的心臟就痛苦得不得了?！?lt;/p>

“嫉妒，執(zhí)著，獨占欲，我從未想過這樣的感情會朝向自己。”</p>

“咖啡店里的幾只偷腥貓，誰最討你喜歡？還是外面那只綠眼珠的美洲野貓？”</p>

“我想想，你和麻美對話的次數(shù)最多，光是今天我在場時，就有整整60次。”</p>

“那個不知恥的女人，和你在一起時總會挑釁似的挺起胸部，嘁——最近還會若有若無的顯擺雙腳。”</p>

“不過最過分的，是你和凜音下意識對視的次數(shù)，足足有13次！為什么！明明和你心有靈犀的人，只有我一個就夠了呀。”</p>

“還有海月，那個我行我素的孩子，你觸碰她身體的次數(shù)有6次，手背，小臂，大臂，肩膀，額頭，還有，還有！”</p>

從窗欞折射進(jìn)房間的月光，照亮那張精致的臉蛋。盡管扭曲，卻含有一種異樣美感的笑容，被紅潤的唇瓣細(xì)細(xì)勾勒出來。</p>

“啊~必須把這些亂七八糟的味道，好好從真澄身上洗掉才行?！?lt;/p>

“用我的身體，徹底地洗干凈！”</p>

夜色中，纖細(xì)的身影被映射到墻壁上，拉伸成修長的形狀，就像一只帶毒的蜘蛛。</p>

當(dāng)你為她美麗表象而留神時，香味朦朧了景物，也對你的大腦恣意妄為，在身邊編織出一張看不見的網(wǎng)。</p>

被蛛網(wǎng)束縛的獵物無法掙脫，只能眼睜睜看著她用連接毒腺的觸角，伸進(jìn)身體釋放毒藥，將刻有她標(biāo)記的毒液流遍獵物全身，變成她的傀儡。</p>

她又一次壓下上半身，體重壓迫過來，真澄還昏昏沉沉的意識，此刻又活躍了一些。</p>

雖然尚未完全清醒，但已足夠他囁嚅嘴唇，呢喃著開口說：</p>

“——黑……川？”</p>

孱弱的聲音在房間里響起，他看到面前的身影猛然僵住，驀地?fù)Q上一副恐懼到極點的語氣，小心翼翼地問道：</p>

“真澄……你，你什么時候醒過來的？不，不是這樣的……”</p>

越想掩飾，越說得吞吞吐吐，支離破碎。</p>

“是你嗎？黑川。”</p>

真澄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又重復(fù)了一遍。</p>

“還是……我在做夢？”</p>

“夢？”</p>

聞言，那張流露出恐懼神情的俏臉上，重新綻放出溫和的笑靨：“是，是……夢沒錯哦?！?lt;/p>

“沒錯，只是真澄太思念我，所以做了一個想我的夢而已。嗯嗯，就是這樣！”</p>

不由分說地，她輕輕從真澄的身上離開，繼而細(xì)心妥帖地為真澄蓋好被子。</p>

“那么晚安，真澄?！?lt;/p>

“請做一個和我心靈緊密相系，靈魂深度聯(lián)結(jié)，還有，還有肉體也相互溫存在一起的，美妙的夢境吧?！?lt;/p>

說完這句話，她的聲音和身影都消失在房間里。</p>

只有似有若無的香味，縈繞在鼻尖，朦朧了意識。</p>

真澄在困倦之下，又一次沉墜進(jìn)入夢境中的世界。</p>

輕輕闔上門，黑川澪背靠著走廊的墻壁，沉默著吐出一口氣。</p>

“……好險，好險?！?lt;/p>

月光從窗戶的縫隙漏進(jìn)來，在她光滑的背脊上滑過，蜜金色的秀發(fā)恰到好處地覆蓋著大半部分的胴體，她肌膚雪白，細(xì)膩有如陶瓷般完美無瑕。</p>

調(diào)整好紊亂的呼吸后，黑川澪的聲音輕輕在黑暗中響起。</p>

“……我是不會放棄的！”</p>

只是，明明應(yīng)該是飽含堅定的話音，此刻的語氣卻嬌軟得仿佛要滴水。</p>

她強(qiáng)撐著走回房間后，好像失去了所有力氣，軟綿綿地跌坐到了地上。</p>

沉重的情感在突破到臨界點后，似乎再也無法抑止，滿溢而出。</p>

足趾繃緊，然后死命地蜷曲并攏。</p>

她旋即從齒縫間溢出一抹很低，很淺，像是壓抑到極致，悲戚中，帶著無法抗拒的哭腔的低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