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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鬧

玉強知道王紅兵的工作不好做，但沒想到他的態(tài)度會如此堅決，當(dāng)場就和他頂了起來：“我這是包產(chǎn)到組，責(zé)任到戶，跟包產(chǎn)到戶完全是兩回事?！?lt;/p>

“你把土地都分到各家各戶了，不是包產(chǎn)到戶是什么？”</p>

“你為什么非要朝這上面扯呢？大家都認(rèn)為，只有這樣做，才能充分調(diào)動社員的積極性，才能使土地發(fā)揮最大的效益，使國家集體和個人三方都受益，何樂而不為呢？”</p>

“你這是徹底違背了人民公社三級所有，隊為基礎(chǔ)的體制，也不符合大寨精神，涉及到路線和方向問題，我不允許你們這樣胡鬧?！?lt;/p>

“胡鬧？我們是農(nóng)民，祖祖輩輩跟土地打交道，地應(yīng)該怎么種？農(nóng)活應(yīng)該怎么干？我們農(nóng)民最清楚。而上面那些衣食無憂的外行人，坐在辦公室，對我們指手劃腳，一拍腦袋，給我們制定那么多條條框框，這也不能，那也不許，到頭來餓肚子的還是我們這些農(nóng)民，我看他們才是胡鬧。”</p>

“好你一個陳玉強，你這是含沙射影攻擊黨的政策，你簡直是膽大包天！”</p>

“你別嚇唬我，光腳不怕穿鞋的，我一個農(nóng)民，沒什么可怕的。再說，土地是生產(chǎn)隊的，《省委六條》一再強調(diào)要尊重生產(chǎn)隊的自主權(quán)，我們隊委會有權(quán)對本隊土地如何使用做決定，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罷，這事就這么定了?！?lt;/p>

“陳玉強，你別當(dāng)了兩天隊長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下級服從上級，全黨服從中央，你懂不懂？”</p>

“我不管，這都是你們老王家人強烈要求這么干的，有本事你去說服他們?！?lt;/p>

王紅兵聽玉強這么一說，語氣馬上就軟下來了：“我這是為你好，六一年省里搞責(zé)任田，被上面定為搞資本主義，后來連省委主要領(lǐng)導(dǎo)的烏紗帽都丟了，現(xiàn)在你還這么干，不是找死嗎？”</p>

“責(zé)任田被農(nóng)民稱為‘救命田’，糧食大增產(chǎn)，國家集體和個人都受益。取消責(zé)任田，恢復(fù)大呼隆后，大家又開始餓肚子，事實證明，責(zé)任田是個好辦法。”</p>

“這個不是你我能說了算的，國家有政策，我們不能亂來?！?lt;/p>

“有事我一人扛著，不會連累你?！?lt;/p>

“你說得輕巧，我是大隊書記，有事我能躲得了嗎？你搞的所謂分組作業(yè)，各個生產(chǎn)隊隊長都找我打聽，你讓我怎么說？我要是如實說，各個隊都照你這么干，我這個大隊書記還干不干了？所以，我只能替你瞞著。但紙包不住火，總有一天會真相大白，到那時你讓我如何面對大家？還說不會連累我，怎么可能？”</p>

“誰都知道，王家峪是全縣最窮的大隊，你作為大隊書記，是想繼續(xù)窮下去，還是要窮則思變？”</p>

“王家峪窮并不是從我這里開始的，就是要變，也不能走資本主義道路，這是要坐牢的?！?lt;/p>

“大不了再斷一條腿，沒什么了不起的，就這么干了?！庇駨娬f完，沒等王紅兵表態(tài)就走了。</p>

下午，玉強召開全隊社員大會，宣布隊委會關(guān)于“包產(chǎn)到組，責(zé)任到戶”的決定。大家一聽就知道，這就是包產(chǎn)到戶，所以，會場立即響起熱烈的掌聲，稱贊玉強有魄力。</p>

各家各戶代表和各組組長以及隊委會成員都分別在《王家峪生產(chǎn)隊“包產(chǎn)到組，責(zé)任到戶”方案》和《保證書》上簽了字。</p>

很快，各組就將土地分到了各家各戶，由于持續(xù)干旱，土地都干得開裂了，無法用牛耕作，秋種面臨嚴(yán)峻考驗。</p>

但完全掌握土地使用權(quán)的農(nóng)民，無論有多么困難，也無法阻擋他們?nèi)σ愿安シN小麥的激情，有的用鎬頭刨土，有的用鐵鍬挖土，有的用鋤頭破土，有的用鐵耙耙土，可謂八仙過海，各顯神通。</p>

就連老人和孩子們的積極性也被調(diào)動起來了，他們把做好的飯菜送到田頭。干活的人累了，就地躺下休息一會接著干，晚間趁著月色繼續(xù)干。</p>

彩云家里沒人給做飯，就一天吃兩頓飯，一大早下地干活，干到十點左右，彩云回家做飯，半個小時后，玉軍和有翠才回家。</p>

下午干到五點左右，才回去吃飯，晚上一直干到十點多才休息。</p>

就這樣，沒多久，各家各戶都完成了秋種任務(wù)。</p>

玉蘭知道哥哥將土地分到了各家各戶，她也想這么干?？伤?，楊隊長不可能同意，她也不能把哥哥的做法透露出去，所以，只能大呼隆繼續(xù)混下去。</p>

一天早上，玉蘭喂豬時，發(fā)現(xiàn)豬圈是空的，兩頭豬不見了，她慌了，立即喊起來：“有運，快過來，豬不見了?！?lt;/p>

有運急忙跑過來：“昨晚豬圈門關(guān)好了嗎？”</p>

“關(guān)好了?！?lt;/p>

有運又把父親喊來，東平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三人分頭去找。</p>

村子周邊都找遍了，也沒找到，有運突然問玉蘭：“要不要問一下陳二愣？”</p>

玉蘭道：“我剛才問了，他一口否認(rèn)，我覺得不像是他干的?！?lt;/p>

“他原來不是說，我們欠他的錢要是不還，秋后就把豬趕走抵賬嗎？”</p>

“他要干，不會偷偷摸摸的，所以，我相信不是他干的。”</p>

“那我們再繼續(xù)分頭去找。”</p>

一直到晚上，也沒找到。</p>

“小鳳，你出來一下?！眲偝粤送盹?，大李村的剛子又過來找小鳳。</p>

小鳳答應(yīng)得很干脆：“來了?！?lt;/p>

“給，這是我給你做了的‘紙板’”，剛子隨即遞給小鳳兩個‘紙板’。</p>

小鳳感到很高興：“剛子哥，你真好，我能和你們一起玩嗎？”</p>

“可以，跟我來！”</p>

晚飯后，有運又奔賭場去了。東平對兒媳說：“玉蘭，你知道嗎？這兩頭豬讓有運給賣了?！?lt;/p>

“不會吧？他不一直也在找嗎？”</p>

“他是裝的，一開始我就懷疑是他干的。你們下午找豬的時候，我把家里都翻遍了，結(jié)果在我的枕頭下面的稻草里，發(fā)現(xiàn)了一個牛皮紙卷，打開一看，里面放著六十塊錢，這肯定就是他賣豬的錢。”</p>

“那也不對??？這兩頭豬怎么也能賣一百以上??？”</p>

“他肯定是賤賣了，或者抵了一部分賭債，他身上肯定還留一部分?？傊?，這錢就剩這么多了，你藏好，其他的就別想了。”</p>

“爸，您說有運這樣，讓我怎么跟他過日子？”</p>

“玉蘭，讓你委屈了，都怪爸無能，沒把兒子教育好，我給你賠不是了?！?lt;/p>

“爸，您別這么說，他這么大的人了，應(yīng)該對自己的行為負(fù)責(zé)?！?lt;/p>

“他的病老治不好，總覺得自己不像一個男人，有點自暴自棄了?！?lt;/p>

“這種日子什么時候是個頭啊？”</p>

“他喜歡男孩，你要是能給他生個兒子，估計情況會慢慢好起來?！?lt;/p>

這時，小鳳蹦蹦跳跳地回到家，拿著幾個‘紙板’在玉蘭面前顯擺，“媽，您看我贏了三個‘紙板’?！彼谝淮瓮妗按蚣埌濉本挖A了，感到特別興奮。</p>

玉蘭道：“你不要老是朝男孩堆里扎，應(yīng)該和女孩子們一起去跳繩或者跳房子?！?lt;/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