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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清君側(cè)之名

兩日后，陳留城已徹底換了新天。</p>

有兩萬吳軍接替守備，鐵甲映日，旌旗獵獵；原駐宋軍則在繳械后，魚貫出城，分作數(shù)座降兵大營，依地勢扎在郊野。</p>

營外壕溝尚未合攏，營內(nèi)炊煙卻已裊裊，十萬人馬的呼吸在清晨凝成一片白霧。</p>

這十萬降卒，原不過是倉促拼湊的雜色：京畿禁軍、藩鎮(zhèn)州兵、街巷抓來的壯丁，衣甲不一，口音各異。</p>

蘇宸在中軍帳攤開名冊，朱筆一勾，先裁四萬——</p>

“老邁、病弱、家在陳留者，一律就地遣散?！?lt;/p>

軍令既出，當(dāng)日下午便設(shè)三十處發(fā)餉點(diǎn)。白米一斗、銅錢五百、路引一紙，另加一張蓋著吳軍大印的“歸鄉(xiāng)免徭”木牌。被裁的兵丁排成長龍，有人領(lǐng)錢后哭拜于地，有人扶老攜幼當(dāng)即返鄉(xiāng)。</p>

陳留城外的宋軍大營，頓時(shí)空出大片營帳；留下的六萬，皆青壯銳卒。</p>

蘇宸又命軍需官重造“降兵籍”，按籍貫、軍齡、武藝分作前、后、左、右、中五軍，每軍一萬二千人，仍用宋軍舊號，卻插吳軍赤旗。</p>

曹彬被任命為“歸義大將軍”，賜金虎符，統(tǒng)轄全軍。</p>

臨行授旗之日，蘇宸對著曹彬說道：“等到了汴京城下，東城樓交給曹將軍。以禁軍對禁軍，舊日同袍各為其主，你負(fù)責(zé)監(jiān)督作戰(zhàn)?！?lt;/p>

曹彬領(lǐng)命，當(dāng)日親赴校場，親自督練，擂鼓三遍，降卒列陣，槍尖齊指蒼穹，吼聲震落棲鴉，這是他被蘇宸新的認(rèn)命，接下來還是要好好表現(xiàn)，鞏固自己在吳國軍方的地位。</p>

與此同時(shí)，十路驛騎攜蘇宸親筆檄文，星夜馳往開封府轄下三十七縣，以及中原尚在宋廷手中的十余座堅(jiān)城。</p>

檄文以黃綾朱字，開篇便寫：“宋室失德，兵連四載；吳主奉天伐罪，止戈安民。凡開城迎降者，秋毫無犯；執(zhí)迷固守者，城破之日，玉石俱焚?！?lt;/p>

檄文末尾，更附一行小楷：“各地官吏、守將，若愿獻(xiàn)城，可憑此檄為券，保全宗族。”</p>

驛騎所過之處，城門緊閉的深夜，也能聽見馬蹄疾如驟雨；而晨光未亮?xí)r，已有守卒在城頭悄聲議論檄文里的每一個(gè)字。</p>

“趙光義弒兄奪位，燭影斧聲之夕，血濺禁庭；矯詔自立，欺天罔人。今我蘇宸奉大皇子趙德昭，以‘清君側(cè)’為名，率義師北上，只誅禍?zhǔn)祝嗾卟粏?。?lt;/p>

百姓圍讀，官吏默然；原本“勤王”的旗號，在風(fēng)中忽然變得沉重。</p>

最先停下的是陳州兵馬。統(tǒng)制劉光祚手握五千兵，原已整隊(duì)待發(fā)，副將低聲一句：“大皇子都站到吳軍那邊去了，我們還為誰拼命？”劉光祚沉吟半晌，揮鞭回營。</p>

接著是潁川諸路廂軍，本已行至中牟，聞檄后干脆就地扎營，推說“雨大路滑”，再不前進(jìn)。</p>

遠(yuǎn)道而來的山東義軍更直接——他們在封丘城外解甲，把“勤王”白旗翻過來，寫了大大的“觀望”二字，插在營門口。</p>

營中議論此起彼伏：“曹彬十萬人都降了，咱們這點(diǎn)兵，去了也是送人頭?！?lt;/p>

“趙光義得位不正，如今報(bào)應(yīng)來了，犯不著替他填命?！?lt;/p>

“大皇子若真登基，咱們也算從龍功臣，現(xiàn)在沖上去，反倒成了叛逆?！?lt;/p>

一句“讓他自己償還”，成了最響亮的借口。</p>

于是，通往汴京的官道，一夜之間由鼓角喧天變成鴉雀無聲。糧車折返，旌旗卷收，連原本守黃河渡口的巡檢也悄悄撤了崗哨。</p>

可謂檄文一出，中原震蕩。</p>

汴京城，這座平日車水馬龍、笙歌不輟的帝都，頃刻間仿佛被一只無形巨手扼住了喉嚨。</p>

吳軍自陳留拔營的消息像長了翅膀，從外郭傳到內(nèi)城，又從內(nèi)城鉆進(jìn)曲曲折折的坊巷，驚起滿街回聲。陳留距汴京不過百里，輕騎一日即至；如今先鋒已抵城外二十里的赤崗，后軍明日午前便可合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