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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可能不習(xí)慣挨得這么近，一時(shí)誰也沒吱聲。</p>

裴越因今晨之事，實(shí)在是心有余悸。</p>

而明怡呢，也克制著不動(dòng)，她太清楚自己警覺性有多高，這是自三歲起養(yǎng)成的防御本能，她需要慢慢適應(yīng)他，甚至從身體上信任他，方能如旁的夫妻那般與他相處。</p>

明怡出聲問道，“手如何了？”</p>

“好多了?！彼穆暰€在暗黑的榻間低越而有磁性。</p>

明怡頷首，“不出意外，三日后能好全?！?lt;/p>

“對了，今日家主回的遲，妹妹們又盼得緊，故而去書房將畫取了回來?！?lt;/p>

恐裴越以為她擅自出入書房，解釋道，“我沒進(jìn)去，是吩咐書童取的?！?lt;/p>

明怡看出裴越那兩名書童是練家子，功夫不俗，該是他留守書房的密衛(wèi)。</p>

裴越略略一頓，不知該如何回，夫妻之間本不該這般避嫌，丈夫的書房論理妻子是可隨意出入的，只是他書房不同，不僅涉及邦//國政務(wù)，更有裴家?guī)装倌甑臋C(jī)密藏于內(nèi)，不能輕易示人，娶明怡不過半月，來歷雖然清晰卻不算知根知底，恕他無法完全信任之。</p>

她有分寸是好事。</p>

“好?！?lt;/p>

僅僅一個(gè)“好”字，落在明怡耳里多少有些失望，不過也明白，若是輕易便允她出入，那就不是裴東亭了。</p>

慢慢來。</p>

顯然二人沒有感情，也不算熟悉，為免尷尬，下半身離得遠(yuǎn)遠(yuǎn)的。</p>

睡了片刻，明怡覺著腳冷，雙腿不自禁往上蜷縮，腳尖不經(jīng)意蹭在他小腿，仿佛平靜的湖面劃開一絲漣漪，這抹漣漪是冰涼的，</p>

“你冷？”</p>

明怡偏頭看著他沒吱聲。</p>

裴越溫聲道，“你放過來些?！?lt;/p>

明怡也不含糊，將雙腿擱過去，貼著他腿臂，</p>

一陣冰涼刺過來，裴越眉心一皺，她腳底涼的跟冰塊似的，裴越不知她凍成這樣，“你平日也這樣怕冷？”</p>

明怡苦笑，“是...”</p>

想當(dāng)年她也曾是火爐一般的身子，現(xiàn)如今需要靠一個(gè)男人來暖身，明怡心底不勝唏噓，</p>

裴越道，“府上有大夫，是原先太醫(yī)院退下來的老醫(yī)士，極善婦人病癥，我明日命他來給你看診，給你開些暖身子的藥，調(diào)養(yǎng)調(diào)養(yǎng)...”在裴越看來，明怡大抵是打小沒娘，無人教她愛惜身子，風(fēng)里來雨里去，落了寒癥。</p>

明怡卻是忌諱之至，“不用，我吃著藥呢，一副方子還未吃完，立馬又換，恐越發(fā)加重病癥。”</p>

裴越見她說得有理，不再多勸。</p>

明怡貼著他果然舒坦不少，裴越卻談不上好受，畢竟是血?dú)夥絼偟纳碜?，再如何心如止水，新婚妻子依在身?cè)，不可能一點(diǎn)反應(yīng)也無，想起母親的囑咐，他清楚地知道，他大可順?biāo)浦?，將人抱在懷里，與她做真正的夫妻，只是理智卻仍有顧忌。</p>

若右手伸過去，還保得住嗎？</p>

老太爺將人送入京城時(shí)，大抵沒料到他會(huì)有今日之窘境。</p>

平心而論，讓他親自擇妻，明怡當(dāng)然不是好的選擇，只是這門婚早在他幼年并定下，他無置喙的余地，等后來意識(shí)到自己將娶一門門不當(dāng)戶不對的親時(shí)，是有過不滿的，也為此與父親爭執(zhí)過，可惜木已成舟，父親也奈何不了老太爺?shù)臎Q定。</p>

久而久之，他只記得他有一門娃娃親，未婚妻出身沒落的鄉(xiāng)紳家里，與尋常百姓無異，再慢慢的，也就淡忘了。</p>

直到后來他初露崢嶸，被人纏上，這門親成了他最好的擋箭牌，比起那些日日堵在他回府路上的少女，遠(yuǎn)在鄉(xiāng)野的未婚妻顯得沒那么可憎。</p>

再后來他考上狀元，下江南除腐政，在朝中大展拳腳之時(shí)，娶誰不娶誰，真的變得不重要了。</p>

只消她安分守己，替他主持中饋，侍奉親長，綿延子嗣便可。</p>

明怡進(jìn)京之前，他對她不抱期望，甚至也做好長期教導(dǎo)妻子的準(zhǔn)備，現(xiàn)如今明怡行事大方，不作不鬧，為人爽快豁達(dá)，已比預(yù)料好太多。</p>

娶誰不是娶。</p>

他愿與她做夫妻，只要明怡樂意。</p>

困意漸漸占了上風(fēng)，裴越慢慢睡過去。</p>

這一回，明怡比裴越先醒，她是被某種不適給蹭醒的，睜開眼，四下一片黑漆，天還未亮，裴越?jīng)]動(dòng)，該還不到卯時(shí)。</p>

明怡并非年少無知，緩過勁來便猜到那是什么，頓時(shí)汗然。</p>

上京前便做了準(zhǔn)備，也沒太把這檔子事當(dāng)一回事，只是當(dāng)真面對時(shí)，心里不免有些茫然，怕將來不好收場，怕他們無法行至最后，只是轉(zhuǎn)念一想，裴越娶她時(shí)心平氣和，可見他要的只是一位妻子，一位宗婦，至于那個(gè)人是誰，好似并不重要。</p>

真有那么一日，他定也能心平氣和放手，甚至轉(zhuǎn)背便能挑一門合他心意的妻。</p>

如此一想，明怡也就釋然。</p>

明怡睜開眼沒多久，裴越也醒了，他骨子里好似刻了一塊晷表，每日準(zhǔn)時(shí)起準(zhǔn)時(shí)睡，今日亦是如此，只是挪身時(shí)，恍覺懷里有一具滾燙的身子，而他好似還抵著她，素來矜持雍雅的貴公子多少有些尷尬，立即抽身，緩緩替她掖好被褥，轉(zhuǎn)身出了拔步床。</p>

明怡等著腳步聲進(jìn)了浴室，方對著黑漆漆的簾帳吁了一口氣。</p>

家主逃得這般快，定是沒做好準(zhǔn)備。</p>

明怡識(shí)趣地繼續(xù)裝睡，這一睡又是很遲方起。</p>

青禾進(jìn)來陪她用早膳，告訴她已去過廚房，自廚房被青禾整頓，現(xiàn)如今那些管事嬤嬤瞧見青禾跟見了閻王似的，不敢懈怠。</p>

明怡囑咐她，</p>

“別嚇著人家，不過是一些管事婆子，家里有老有小，都不容易，敲打一二便可?！?lt;/p>

青禾攤手道，“我就頭一日露了一手刀工，她們就怕了，我如今都是好好與她們說話的?！?lt;/p>

“姑娘您就放心吧，我還蠻喜歡去廚房，有吃有喝...”</p>

早膳過后，付嬤嬤過來稟報(bào)明怡，“少夫人，二姑奶奶今日要回去，您看要不要過去送送？”</p>

“那是自然?！泵麾鹕肀阃庾?，將掀了珠簾，忽然回眸問付嬤嬤，“我這個(gè)做舅母的，是不是得給孩子備一份見面禮？”</p>

付嬤嬤連連點(diǎn)頭，“奴婢正要與您商量這事呢，確實(shí)得備一份禮?！?lt;/p>

裴萱歸寧，也給了明怡見面禮。</p>

明怡對于京城女眷之間的人情來往不太有數(shù)，“嬤嬤，您翻翻我的聘禮箱子，有什么好東西拿過去便是?！?lt;/p>

人已罩著斗篷，步履如飛往正院去了。</p>

裴萱這邊果然打點(diǎn)了箱籠，準(zhǔn)備回府，沿途下人一籠籠往側(cè)門搬。</p>

明怡帶著青禾跨過春錦堂的穿堂，順著抄手游廊來到正屋廊下，聽見里頭裴萱正和荀氏說話，</p>

“娘，您別這樣大包小包往我馬車?yán)锶?，如今不是以前，東亭娶了媳婦，叫弟妹瞧見不好，好似我這個(gè)做姐姐的回一趟娘家，就是惦記著娘家的東西似的?！?lt;/p>

荀氏嗔了她一眼，“明怡不是這樣的人，再說了即便你嫁了人，你還姓裴，還是娘的孩子，娘不是那等有了媳婦就忘了女兒的人?！?lt;/p>

裴萱卻道，“我倒是寧愿娘對弟妹好些...”</p>

一來明怡孤苦，喜怒哀樂系于裴越和母親，二來，眼下裴府中饋是掌在母親手里，將來遲早要交給明怡，裴萱盼望她們婆媳和睦，大家過安生日子。</p>

這話她沒說出口，荀氏卻聽明白了，“你呀，就是過于懂事了些...”</p>

迎著這話，明怡踏入東次間，繞過十二開的蜀繡屏風(fēng)露出一個(gè)笑容，</p>

“二姐這是折煞我了，裴府本就是你的家?！?lt;/p>

裴萱起身迎她，將她引至下首坐著，說笑道，“那往后我回府打秋風(fēng)，弟妹可別嫌我?！?lt;/p>

說了一陣閑話，婆子過來稟報(bào)，說是馬車都收拾好了，這廂付嬤嬤也挑了一個(gè)足足十兩重的赤金長命鎖和一個(gè)赤金多寶瓔珞，再依照過往的慣例，尋裴越身旁的陳管家支了一千兩銀票，一道以明怡的名義送給了釗哥兒。</p>

“太貴重了。”</p>

明怡笑而不語。</p>

不一會(huì)裴家其他幾位姑娘也趕到，均有繡活贈(zèng)給裴萱，裴萱又去各房一一拜別，至午時(shí)初刻方啟程，明怡想起昨夜收了蕭家的鋪面，今日正好去瞧一瞧，也打算出門，裴萱干脆邀她同乘。</p>

“這蕭家仆人，你可萬不能用，咱們裴府總管府帳下有無數(shù)經(jīng)驗(yàn)豐富的老掌柜，你挑兩名塞過去.....”上了車，裴萱便滔滔不絕給她傳授料理鋪面的經(jīng)驗(yàn)，</p>

“明怡，二姐說句將心比心的話，男人再有那也是男人的，還得咱們自個(gè)兒有，你這回給自己掙了一個(gè)鋪面，當(dāng)好好經(jīng)營，前朝市是整個(gè)京城最繁華的市集，這里的鋪?zhàn)訋缀蹙蜎]有虧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