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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關(guān)

隨著縣令老爺一紙公文傳下，漳陽縣尋能人異士斬殺蛇妖的消息開始向四面八方傳播。</p>

許多有些手段的異人聽聞此消息，在得知有上百兩銀子可以拿時(shí)，紛紛忍不住沖動了。</p>

百兩現(xiàn)銀！</p>

在這兵荒馬亂的時(shí)候，銀子可比等量的地宅貴重許多。</p>

只是年關(guān)將近了，真正有本事的能人大多懶得冒著寒風(fēng)雨雪遠(yuǎn)去斬妖。一些本事不大的人也僅在山腳下轉(zhuǎn)悠，雖然蛇妖蹤跡沒見到，但總算也讓那些村民安心不少。</p>

一時(shí)間也再沒有什么蛇妖食人的事情出現(xiàn)了，反倒是平靜了下來。</p>

黑石寨里，白無相仍在潛心修煉著。</p>

雖然年關(guān)一日日的將近，可他不再是凡人，并沒有打算過個(gè)年節(jié)之類的。</p>

反而趁著冬日里陰氣頗盛，多鞏固根基，凝練妖力。</p>

臘月十九這一日，黑石寨里響起了一聲聲敲鑼打鼓的樂聲，洞中的白無相似有所察，他難得走出洞里，樹上玄鴉落足肩上。</p>

“走吧，隨我去看看。”</p>

“呱～”</p>

玄鴉聽話的叫了聲。</p>

一人一鴉便走向了黑石寨。</p>

寨里，一處有些年頭的屋子里，烏泱泱站滿了一群人，男女老少臉上都帶著笑意。</p>

唯有屋子里的人個(gè)個(gè)面色不大好看。</p>

破舊昏黃的土床上，躺著一個(gè)干癟的老人，在白無相踏入屋中時(shí)，剎那間剛好閉上了雙目。</p>

頓時(shí)屋子里哭聲不斷，老人的兒女親族皆哭喊起來。</p>

白無相盯著屋中的氣，他親眼看到老者體內(nèi)的魂魄化為點(diǎn)點(diǎn)光塵消散在了天地之間。</p>

一縷死氣也被玄鴉顯身而出，吸入了口中。</p>

屋子里一陣驚呼，眾人都愣神了看著突然冒出來的烏鴉，紛紛拜了下來。</p>

窗中透落下光塵照在老人的尸身上，玄鴉停落在老人頭側(cè)，感應(yīng)了下這具身軀再無靈性，也無死氣，便撲棱著翅膀飛離而去。</p>

人群中的三文看著這一幕，驚嘆道：“若我老死時(shí)，也有靈使指引，便心滿意足了?！?lt;/p>

眾人聞言，皆感慨不已。</p>

老人的兒女看著離去的玄鴉，心中也有了安慰，故去的長輩有神明指引，應(yīng)當(dāng)能走得安心。</p>

在屋門口一直沒有顯出身形的白無相看到這一幕，只覺得奇怪。</p>

他只感受到了死氣，以及最后那散化天地間的光塵。</p>

不是說人有三魂七魄嗎？即便壽命盡了，也該有魂魄往生轉(zhuǎn)世??？</p>

原先那些人的死，他只是以為自己看不見魂魄，或是因?yàn)榉菈劢K正寢造成魂魄散去。</p>

但眼前這位老人，是壽終正寢，安詳離世的，怎么會也沒有魂魄？</p>

白無相有些怔神，他記得山君曾說過，自己本是陰鬼之流，該被陰神收走的。也就是說陰間地府是存在的，既然陰間地府存在，為何人死后卻沒有魂靈入地府？</p>

沒人能解答他心中的疑惑，只有他自己從歲月中尋覓答案了。</p>

白無相搖搖頭，轉(zhuǎn)身離開了。</p>

這個(gè)寒冬里，黑石寨已經(jīng)有三位老人沒熬過去，死在了這一年的冬天里。</p>

幾日后，骷髏山外又多了一座新墳。</p>

白無相在洞里靜修著，寨中的生死悲歡都與他無關(guān)。</p>

可一幕幕都被他看在眼里。</p>

他似乎真的成為了黑石寨神，看著寨中人的悲歡離合，看著寨里的溫馨，險(xiǎn)惡，自私，善良，種種心思都有過。</p>

善人也不一定沒有惡，惡人也不一定沒有善。</p>

白無相不由得感慨，“人，真是太過復(fù)雜了。”</p>

日子一天天過去，山中的積雪漸化，田梗野地里也都是濕潤的泥土。</p>

轉(zhuǎn)眼間便到了年節(jié)的最后一日。</p>

這一日的傍晚，骷髏山外燃起了青煙，一張張紙錢漫天飛撒，玄鴉好奇的落在枯樹上，看著一個(gè)個(gè)人對著那堆黃土跪拜，甚至還對著土堆自言自語的說起話來。</p>

洞外，青殷壯著膽子來到了這里，跪拜道：“小妖青殷拜見大人！但求能讓小妖看一眼我那孩兒?！?lt;/p>

洞里，盤坐在寒潭上的白無相聽到了她的話音不由失笑，“你一個(gè)妖，學(xué)什么人？難不成也要過年節(jié)？”</p>

青殷聽得洞中大人語氣并不嚴(yán)厲，才膽子大了些笑道：“讓大人見笑了，小妖來自大丘澤國，每歲末時(shí)，我們大丘也會和人間一般舉國歡慶。”</p>

白無相聞言問了句：“大丘澤國？可是屬于三山六洞？”</p>

“大人所言不錯(cuò)。我們大丘云國就在大丘山脈，屬三山之一，在南昭東南方向?！鼻嘁鬀]有隱瞞直言相告了。</p>

白無相沒有為難她，伸手一指，洞中跑出只瘦小的白狐，見到了青殷親昵的撲入了她懷里。</p>

青殷狐貍臉上露出欣喜之色，慌忙下拜道：“多謝大人！”</p>

“去吧?！倍粗袀鱽硪坏榔降穆曇簟?lt;/p>

青殷行禮拜謝之后，便抱著小白狐離開了。</p>

天色逐漸昏暗，絳紫色的晚霞映照蒼穹，新舊交替的歲月在這一日具現(xiàn)，白無相感悟著天地歲月時(shí)緒的變遷，距離年末，還有三個(gè)時(shí)辰。</p>

黑石寨里，各處都掛起了燈籠，一年黑了三百六十多日的寨子，終于在今夜點(diǎn)亮了寨里。</p>

四百余人熱熱鬧鬧的端坐席面，各家各戶圍著長石桌坐下，孩童們歡喜的笑出了聲，高臺上的席面，坐著三位當(dāng)家和大祭司。就連那些盲童也興奮的坐在一旁，臉上露出笑意。</p>

大當(dāng)家李義山吆喝道：“人都到齊了，二柱，點(diǎn)起炮仗來！”</p>

“好嘞，大當(dāng)家！”</p>

何二柱小步跑到遠(yuǎn)處，地上已擺好了長長的鞭炮，他取出火折子用嘴一吹亮起了火苗，然后蹲下引燃的炮捻。</p>

頓時(shí)，炮竹炸起，噼里啪啦的爆竹聲傳響山谷，回蕩在曠遠(yuǎn)的群山之間，驚動了萬靈。</p>

寨中百姓歡樂的吃席喝酒，言笑晏晏，笑聲從未如今夜這般熱鬧喧嘩。</p>

天地間新舊交替，死氣下沉，清氣上升。</p>

白無相來到了骷髏山巔，四方的舊氣死氣，腐朽之息，皆紛紛涌入他的體內(nè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