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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情劍藏鋒 一念守凡心

林墨一路疾奔，直到踏上絕情峰的石階，才稍稍放緩腳步。</p>

山風卷著松濤掠過耳畔，將花夢汐眸子里的那抹綠光從腦海里吹散了些。</p>

他尋了塊崖邊的青石坐下，指尖摩挲著破妄劍的劍柄，演武臺上的畫面如潮水般涌來。</p>

蘇衍的冰藍劍氣、自己墨色的劍意、還有最后刺穿對方丹田時，那股從骨髓里滲出來的漠然。</p>

“那到底是什么……”</p>

林墨低聲呢喃，掌心按在小腹處。</p>

那里的靈氣已恢復(fù)平穩(wěn)，可那股斬斷七情六欲的冷意，卻像淬了冰的針，扎在靈魂深處。</p>

他記得很清楚，當蘇衍嘶吼著提起林家滅門時。</p>

他本該怒火焚心，可當時涌上心頭的，卻是一片死寂的空白。</p>

眼中沒有仇恨，沒有悲痛，甚至沒有殺意，只有“斬”這一個念頭。</p>

破妄在那時發(fā)出的嗡鳴，也不是興奮，而是一種近乎無情的共鳴。</p>

“斬那一劍時，我的丹田里有股極寒之意，但那種感覺……”</p>

林墨蹙著劍眉，低聲沉吟。</p>

他能感覺到那縷劍意，比萬古不化的冰川還要寒冷，更像一種純粹到極致的東西。</p>

他試著調(diào)動那股劍意，企圖再次感受生死戰(zhàn)時的那種狀態(tài)。</p>

然而，丹田內(nèi)的靈氣卻猛地紊亂起來，筋脈傳來針扎般的刺痛。</p>

林墨連忙收勢，額角滲出細汗。</p>

好霸道……它竟然不受我的控制！</p>

“難道和十夜的玉簡有關(guān)？”</p>

林墨想起十夜給他的玉簡，還有后來在玄冰玉床上的那些旖旎畫面。</p>

難道說……自己真的入魔了？</p>

玉簡中那些看似正常的內(nèi)容，難不成會在無形中催化自己體內(nèi)某種極端的東西？</p>

為十夜采陽補陰大開方便之門？</p>

他忽然想起父親生前常說的話。</p>

“劍修的劍意，是心的鏡子?！?lt;/p>

可他這面鏡子，照出的卻是一片冰封的荒原，是一整個荒蕪的沙漠。</p>

連半分人氣都沒有。</p>

“這樣下去……真的能報仇嗎？”</p>

林墨握緊劍柄，指節(jié)泛白。</p>

若是連仇恨都能被那股劍意吞噬，他與行尸走肉又有何異？</p>

山風突然變得凜冽，崖下傳來輕微的腳步聲。</p>

林墨抬眸望去，一盞孤燈一條長影，漫天星輝灑落，似在為她鋪路。</p>

他深吸一口氣，將雜亂的思緒壓下。</p>

不管那劍意是什么，至少此刻，它讓他有了報仇的資本。</p>

十夜踏著星輝走來，絳紅裙裾掃過石階時，帶起的不是風，而是細碎的星芒。</p>

她周身的靈氣比往日更加凝練，行走間竟在身后拖曳出淡淡的星軌。</p>

眉心那抹曾縈繞不去的青黑陰氣，此刻已消散無蹤。</p>

取而代之的是一點瑩白的光，像整片星空都凝在了那里。</p>

顯然，純陽劍體與純陰之體經(jīng)過三日交融，她也獲得了不少好處。</p>

十夜停下腳步，望著崖邊靜坐的林墨，眸底掠過復(fù)雜的光。</p>

這小子今日的生死戰(zhàn)，她在星穹殿以“窺天術(shù)”從頭至尾看得分明。</p>

蘇衍的冰寒劍氣算不得什么，真正讓她心驚的，是林墨最后那一劍。</p>

墨色劍意里的那股漠然，純粹得像從未被塵世沾染過，卻又冷得能凍結(jié)因果。</p>

無情道……無情劍意。</p>

十夜指尖微微收緊。</p>

她活了太久，見過太多修士因悟“無情”而墮入歧途。</p>

那是條看似捷徑的死路，斬七情，斷六欲，初時修煉速度暴漲。</p>

可到了后期，道心必然崩塌，輕則化身滅世魔頭，重則身死道消。</p>

更重要的是，林墨是“氣運之子”。</p>

他的道途，牽系著天元界的氣運流轉(zhuǎn)。</p>

若真讓他墮入無情道，別說平定萬族紛爭，恐怕整個世界都要跟著他一起永墮深淵。</p>

“在想什么？”</p>

十夜的聲音清冷如玉石相擊，打斷了林墨的思緒。</p>

林墨抬頭，見她立在月華滿盈處，周身星輝流轉(zhuǎn)，好似傳說中的九天玄女那般圣潔。</p>

一時間，他竟看得有些癡。</p>

好在破妄的嗡鳴將林墨的心神拽了回來，他定了定神，如實道。</p>

“師尊，弟子在想今日那股劍意。”</p>

“哦？”</p>

十夜挑眉，緩步走到他身邊，掌心拂過崖邊的青松，將提燈的桿子固定。</p>

“那股劍意，給你什么感覺？”</p>

“冷……”</p>

林墨閉起眸子，努力回憶著當時的感覺，隨即沉聲道。</p>

“冷到……連恨都覺得多余。”</p>

十夜指尖的動作頓了頓，側(cè)眸看他。</p>

林墨的困惑與不解，倒比那股無情的劍意更讓她安心些。</p>

“知道‘無情道’嗎？”</p>

十夜俏臉帶著笑意，提起裙擺悄然坐到林墨身邊，忽然問道。</p>

林墨有些本能地抗拒此刻的親近。</p>

但想到被采了三日陽氣，修為不降反升，心中又有些期待。</p>

他避開十夜的視線，抬眸望向天際的皓月與星辰，似在追憶。</p>

“父親與我說過，三百年前有魔道修士悟無情道，最終斬親殺師，道心崩塌而亡?！?lt;/p>

十夜搖頭，望著遠處翻涌的云海，干凈利落地打斷了林墨。</p>

“無情道，并非魔道專屬。”</p>

“有些正道修士，為求‘純粹’，也會主動斬斷七情六欲。”</p>

“可你想過沒有……”</p>

她突然轉(zhuǎn)過頭，眸光銳利如劍，緊盯著他。</p>

“一旦斬了七情六欲，那活著的意義是什么？”</p>

林墨喉結(jié)滾動，一時間竟有些語噎，他從沒想過這個問題。</p>

初時練劍，是為了問道修仙登臨巔峰的夢想，而現(xiàn)在，是為了報仇！</p>

如果無情能將仇恨都吞噬殆盡，那活著還有什么意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