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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日子”走遠(yuǎn)

“考成法?”</p>

首先接過書冊的是荀攸。</p>

他滿臉的狐疑，不明白蘇曜何時，又是從哪里搞來了這么部嶄新且精美的書冊。</p>

據(jù)他所知，之前活字印刷幾乎被董卓摧毀，在蘇曜返京后雖然又安排工坊重制，但因為時間和成本問題，新的那個印刷坊似乎是采用雕版工藝，優(yōu)先制作那些“考試資料”的經(jīng)史子集等書，就這還沒完成。</p>

而眼前這本書冊，不但裝訂精美，紙張更是潔白細(xì)膩，觸手溫潤，一看便知是用上等材料制成，絕非尋常書籍可比。</p>

雖然還沒有看內(nèi)容，但只看這工藝，就是真真切切的價值連城啊。</p>

如此寶物，大將軍從何而得？</p>

總不能是他自己寫的吧？</p>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p>

荀攸懷揣著滿心疑惑與震驚，緩緩翻開《考成法》，目光剛一觸及書頁上的文字，整個人便如被定住一般，再也無法移開視線。</p>

起初，他的眉頭還微微皺起，似乎在思索書中內(nèi)容的深意，可隨著閱讀的深入，他的表情就變得的凝重至極，尤其是當(dāng)他指尖在“月有定考，歲有稽成“八字篆刻上劃過時，他的手指更是不住的顫抖起來。</p>

而當(dāng)他翻到一個名為“三本簿”的條目時，瞳孔驟然緊縮：</p>

“什么？！”</p>

“這是要將司徒府總攬的上計大權(quán)也一分為三?。　?lt;/p>

聽到荀攸尖銳的驚呼，本就在一旁心癢難耐的司馬朗趕緊上前查看。</p>

他湊近荀攸，伸著腦袋念道：</p>

“諸衙署立三簿：一本送科道備案，一本呈內(nèi)閣核驗，一本存部院自查?！?lt;/p>

說話間，司馬朗的聲音也突然拔高：</p>

“凡六部題復(fù)、行勘等事，以道里遠(yuǎn)近、事體緩急立定程限，置立文簿存照！“</p>

“嘶——”</p>

司馬朗話音一落，書房內(nèi)抽氣聲此起彼伏。</p>

他們?yōu)楹稳绱苏痼@？</p>

一切都要說道大漢的上計制度來。</p>

所謂上計，就是年終考績制度，它始于戰(zhàn)國，計指“計書”，即統(tǒng)計的簿冊。</p>

沒錯，大漢朝自然也是有審計的，不過嘛，還比較原始。</p>

“大將軍！”荀攸急促道，“自高祖設(shè)上計制度四百年來，從來都是歲末由郡國呈報戶口墾田之?dāng)?shù)，丞相府勾校虛實便算完結(jié)?！?lt;/p>

“而眼前這薄薄的書冊，竟要求從詔令簽發(fā)就開始記錄：某日收到某令，某日派員督辦，某日完成初核每個環(huán)節(jié)都要經(jīng)手人畫押留檔？”</p>

“這如何使得？”</p>

“這是要把三公九卿都架在火爐上烤??！”</p>

緊接著，衛(wèi)覬也跑上前來，看著那“六科監(jiān)督”條款喃喃自語。</p>

按這考成法所說，除了都察院的監(jiān)察審計官員外，過去只是作為加官的給事中也將成為常設(shè)，根據(jù)吏、戶、禮、兵、刑、工六部設(shè)六科輔助皇帝處理政務(wù)，并監(jiān)察六部，糾彈官吏。</p>

其中吏科給事中要帶著原始檔案到兵部查核軍械賬目，戶科給事中則要實地丈量太倉存糧——這等于讓六百石的小官拿著尚方寶劍督查二千石大員！</p>

而且，他還是二次審核，在審計司之后再審一次！</p>

在這層層審核之下，一旦事發(fā)，那會是多少人的腦袋落地？</p>

荀攸的指尖微微發(fā)抖。</p>

他意識到了，最致命的革新就藏在“層層考成“四字里：</p>

縣令的政績要府尹作保，府尹的考語要刺史具結(jié)，刺史的評核要尚書臺聯(lián)署。</p>

倘若某縣謊報墾田，不僅縣令要問斬，連帶作保的府尹、刺史都要追責(zé)——這分明是商君“連坐法“借尸還魂??！</p>

“大將軍，您可知這'考成簿'要斷多少人的命根？”</p>

荀攸聲音發(fā)澀，手腳冰涼。</p>

弘農(nóng)楊氏之所以能四世三公，靠的就是把控州郡上計時的“酌情處置”。</p>

如今這層層畫押的文書制度，簡直是要把世家經(jīng)營多年的關(guān)系網(wǎng)連根拔起。</p>

就在荀攸和司馬朗看的心驚膽戰(zhàn)的時候，郭嘉卻撫掌大笑：</p>

“妙極啊妙極！”</p>

“昔年黃巾之亂剛平，冀州謊報流民返鄉(xiāng)五萬戶，結(jié)果刺史府核驗時連個鬼影都沒有。”</p>

“若按此法，從經(jīng)手小吏到州刺史都要在簿冊留名，誰敢拿九族性命替人作假？”</p>

“大將軍這考成法，真乃撥亂反正、革新吏治的不二良方??！”</p>

郭嘉的贊嘆讓荀攸和司馬朗的臉色更加難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