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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待遠(yuǎn)處之人擦著淚眼，一步三回頭的離開，姬寅禮也壓睫垂目，目光緩慢的掃過周圍的一圈蓮花祭燈。諸多祭燈將他團(tuán)團(tuán)圍住，團(tuán)團(tuán)微弱的幽光搖曳于中元節(jié)的夜色中，將那幾近融入夜色的朦朧背影，在河畔中投下模糊不清的倒影。</p>

“放走罷，全都放走?！彼ひ舻蛦。庾詈笠灰粧哌^每盞祭燈，“幽冥路遠(yuǎn)，他們早些動身，也好早抵忘川，或可先一步抵那輪回井。這世太苦，便盼他們來生，能得命運(yùn)垂憐?！?lt;/p>

劉順跪地敬小慎微的托起地上的蓮花祭燈，一盞盞的雙手親捧到河畔邊，伏身將這些每盞刻有名字的祭燈，仔細(xì)的依次放入鋪滿微光的渡靈河中。</p>

“渡靈河當(dāng)真有靈？”</p>

“奴才聽說，渡靈河通往的是幽冥彼岸。”劉順低聲回道，“京都百姓都信這個……奴才也信?！?lt;/p>

姬寅禮抬眸望向河中飄蕩的蓮花祭燈，好似看到了昭陽宮那心寬體胖的老總管，好似又聽他在絮絮叨叨的哄他多用飯，期待他日后好長成個威武英挺的高俊兒郎。也好似看到最會搭配衣服首飾、尤擅給母妃梳花樣繁復(fù)發(fā)髻的安姑姑，好似又見到了她笑呵呵的詢問他，小殿下，你看娘娘梳這個新發(fā)髻可好看，是否似那天仙下凡塵呀……</p>

他淵寂的眉目間舒展開短暫的笑意，后又慢慢斂下。</p>

故人的音容笑貌猶似在眼前，可十年過去，他能給他們的只有這一盞盞蓮花祭燈。</p>

在劉順放完了最后一盞祭燈后，姬寅禮也終于將自己懷里抱著的素娟祭燈捧了出來。他垂眸目視了很久，好似要永遠(yuǎn)將這盞祭燈鐫刻在記憶深處。</p>

終于，他抬步走向了河畔，步履如風(fēng)，沒有遲疑。</p>

劉順側(cè)身在旁亦步亦趨的幫著擋風(fēng)，唯恐狂亂的夜風(fēng)吹散了素娟挽成的祭燈。在見他主子跪地送別祭燈時，他也忙不迭跪伏于地。</p>

“你可知，母妃臨了之際，可還有何未了之愿？”</p>

伏地跪拜的劉順心中一突，有數(shù)息的語塞。當(dāng)年他亦不過是昭陽宮一個不起眼的灑掃太監(jiān)，平日壓根沒機(jī)會接近主殿，也就主子娘娘出行時，能夠遠(yuǎn)遠(yuǎn)的望見片衣角，所以這會要讓他如何來回殿下的話？</p>

好在他反應(yīng)不慢，當(dāng)即就哽語回道：“若說娘娘還有什么未了之愿，怕就只是未能親眼見著殿下長大成人，娶妻生子。當(dāng)年奴才就算只是個偏殿灑掃的，卻也有耳聞，娘娘常對安姑姑他們笑談，萱姑娘……”</p>

猛地意識到說錯話，他剎那止聲。</p>

姬寅禮眉目未動，“但說無妨?！?lt;/p>

劉順暗松口氣，方繼續(xù)說道：“那時候萱姑娘時常出入昭陽宮與娘娘說笑，娘娘甚是喜愛她，常與安姑姑笑談，說萱姑娘模樣好性子也好，將來與殿下生的小小殿下，定是玉雪可愛的緊……想來娘娘最后也何嘗不遺憾，未能親眼見見她的小小殿下是何模樣。”</p>

姬寅禮目送著那盞素娟祭燈，承載著他的思念隨風(fēng)逐流而下，漸漸飄向幽冥深處。</p>

“世上不缺容貌姣好的女子，所以本王也斷缺不了玉雪可愛的孩兒。王明萱她不配，負(fù)我者，并不足惜?！?lt;/p>

他撐膝起身，孤立岸邊眺望渡靈河的盡頭，任由河道中隨風(fēng)翻騰的水浪濺濕他的黑衣袍擺。臨去前，他壓低眉眼輕語幾聲，漆沉的雙眸映著祭燈明滅的幽光。</p>

“兒子答應(yīng)您，下回定會攜妻帶子過來看您。母妃，兒子走了，您且，放心去罷。”還有昔日仇敵，兒子也皆已送他們赴了黃泉，母妃您若泉下有知，想來應(yīng)也會有所慰藉。</p>

陳今昭離開渡靈河不多久，就遭遇了兩人挾持。她都尚未反應(yīng)過來那兩壯仆是從何處竄出來的，就被他們捂了嘴，一左一右的將她生拉硬拽進(jìn)一路邊?？康鸟R車上。</p>

她頭暈?zāi)垦５谋淮罅ν七M(jìn)了車廂里，隨后只聽哐當(dāng)一聲，馬車廂門隨即就被人從外頭給闔上了。</p>

還沒等她從這一突來的變故中反應(yīng)過來，懷里突然就多了個馨香柔軟的軀體，幾乎嚇得她當(dāng)場汗毛倒豎，反射性的將懷里人朝外猛地推開。</p>

“啊……”一聲嬌柔的痛呼聲傳入耳畔，隨即響起的是女子如泣如訴的嗔怨，“昭郎，你如何舍得待我如此狠心？”</p>

一句昭郎，喚起了陳今昭往昔諸多她避之不及的回憶。僵著臉寸寸移動目光望去，借著車廂壁燈散發(fā)的光團(tuán)，她終于得以見到，此刻那撲倒在軟墊上，正泫然欲泣望著她的那女子，果真就是那袁家二小姐，袁妙妙。</p>

“你！”陳今昭臉色發(fā)白又發(fā)青，“袁二小姐，你擄我至此是何故？深夜孤男寡女，總要顧忌人言可畏，若無事，恕我先行告退！”</p>

袁妙妙癡癡的望著，只覺對面的郎君更俊了，一身素服愈發(fā)襯得郎君白凈的面容皎若月華，縱使此刻對方隱忍的抿唇壓抑怒火，明顯不待見她，但她的一顆心依舊不受控的開始激蕩不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