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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趨近夏至，夜里也愈發(fā)悶熱起來。</p>

臨窗坐于案前，陳今昭左手扇著蒲扇，右手翻閱著沈硯給她的心得筆記，偶爾有所領(lǐng)悟，就提筆寫寫記記。</p>

今個天也是怪熱的很，外頭一絲風(fēng)都不見，饒是她拿著蒲扇使勁的扇，可依舊驅(qū)不散值房內(nèi)的燥熱。她有心想將槅扇窗上掛著的窗紗取下好歹透口氣，可轉(zhuǎn)念又怕外頭飛來的蚊蟲叮咬，著實是進(jìn)退兩難。</p>

這般又捱了會，她實在是熱得再坐不住了。</p>

不由抬眼透過窗紗望望外頭天色，此時夜色濃郁已過了子時，想來都這個時辰了，上頭應(yīng)不會有什么公務(wù)再加派過來罷。</p>

這般想著，她干脆脫了外頭的青罩衫，后又覺得不解熱，索性將外面的官服一并解了下來，搭在案前的紅木椅背上。</p>

如此方長吐口熱氣，覺得涼快了稍許。</p>

這暑熱的天來值夜宿，真是要人命了。</p>

這會滿面熱汗的很是難受，她抬手隨意擦把濡濕的鬢角，挽了中衣袖口就來到角落的盆架前，俯身捧起盆里清水撲在面上。</p>

姬寅禮掀開竹簾抬腿進(jìn)來時，也沒想到抬眼瞬間見到的是這樣一幕。</p>

但見幾步遠(yuǎn)處的角落里，那一身素色細(xì)棉中衣的探花郎，正微仰著臉細(xì)細(xì)擦拭著頸間的水漬。被水打濕的鬢角尚有水珠滴落，清透的水滴緩緩滑過白璧似的面龐，順著頸側(cè)沒入被水洇濕的白色領(lǐng)口。</p>

從他的視角看過去，只覺那張被水浸透的臉龐，好似蒙了層煙雨細(xì)霧，有種說不出的清潤。</p>

陳今昭聽見聽到門口動靜，不由回眸看過去，而后近乎堵在房門口的那抹朱色身影，就那般猝不及防的映入她眼簾。</p>

短暫的驚愕過后，她當(dāng)即大驚失色！</p>

手忙腳亂的把濕帕扔回架上，她倉促整理兩下衣服，甚至來不及完全將袖口放下，就疾步匆匆趕的趕緊上前躬身施禮：“見過攝政王千歲，微臣王駕前失儀，望殿下恕罪。”</p>

“小事而已，不必誠惶誠恐?！?lt;/p>

姬寅禮抬手扶住，掌心處的觸感清涼微軟，尚殘余些濡濕。他稍頓兩息，便松開對方的手，抬步朝臨窗的方向走去。</p>

“今個怎么又輪到你值宿？可是替旁人值的？”翰林院素來是儲才養(yǎng)望之所，今夜閑來無事游逛至此，他也是想過來看看，那翰林院除那三杰之外，再還有沒有其他良枝可以扶持。哪成想過來一瞧，竟又是那探花郎在值宿。</p>

算下來，距離上次他過來碰見對方，也不過間隔七八日罷。這探花郎值宿的頻率未免也高了些。</p>

陳今昭忐忑的趨步跟上前，聞言就回道：“并非是替他人值宿，是翰林院人手緊張的緣故。”</p>

此刻她心下忐忑難安，一方面是因著實不明那攝政王殿下為何又突然蒞臨，很是擔(dān)心是不是又有何重?fù)?dān)要交付與她，另一方面則是因她此刻儀容不整，雖對方嘴上說是小事，但她實在害怕回頭就接到敕詔，繼而再次連累到沈硯與鹿衡玉，同遭一頓劈頭蓋臉的訓(xùn)斥。</p>

姬寅禮沒什么意味的笑了下，也沒繼續(xù)這個話題。</p>

公孫桓見臨窗案前的那把椅子上搭了官袍，遂從旁處又搬了把紅木交椅過來，擱置在原先那把椅子的左側(cè)方位。</p>

陳今昭自也瞧見了這一幕，不由又窘又無措，一時間竟不知她此刻，是當(dāng)著攝政王的面手忙腳亂的套穿著官服好，還是干脆就硬著頭皮繼續(xù)當(dāng)做無事發(fā)生好。</p>

姬寅禮撫袍落座，抬手示意，“你也過來坐?！?lt;/p>

陳今昭挪動著步子近前，幾番糾結(jié)之下到底沒忍住去撈她搭在椅背上的官服，立于對方面前窘迫道，“微臣失儀，容臣下先整頓儀容，再于千歲面前承訓(xùn)?！?lt;/p>

說著抱起官袍，就要往值房的里間去。</p>

姬寅禮直接握住她腕骨，溫和卻不失力道的將人拉到身側(cè)交椅上坐下。拍拍她的微涼濡濕的手背，安撫了聲，“值房悶熱難耐，你若不更衣取涼，怕就要糟了暑熱。因而固有失儀，本王亦能體諒一二?！?lt;/p>

他隨即看向旁側(cè)的公孫桓，“文佑，吩咐人去搬座冰鑒過來。再者另立條新規(guī)，凡酷暑時節(jié)翰林院值宿人員，額外賞冰一塊?！?lt;/p>

公孫桓應(yīng)下，片刻不耽誤的出殿吩咐下去。</p>

一塊冰約莫一尺見方，一夜用下來綽綽有余。</p>

陳今昭聞之大喜，趕緊起身謝過：“微臣替翰林院諸位同僚謝過殿下恩典?！?lt;/p>

姬寅禮笑著抬手壓下，示意她坐。隨目朝案桌上一掃，見案面上擺放的借鑒籍冊以及讀書筆記，不由頷首，“你最近的賦文大有進(jìn)益，看來是下苦功夫的?！?lt;/p>

“微臣不敢居功，全賴千歲殿下的殷殷教誨以及翰林院沈修撰、鹿編修的諸多提點相助?！?lt;/p>

他從案上籍冊隨便拿過一本翻閱，陳今昭就小聲解釋說這是沈修撰予她參考用的行文心得。</p>

姬寅禮頷首不語，陳今昭遂也不再多言。</p>

接下來不大的值房內(nèi)寂了下來，只余書頁不時的翻動聲。</p>

陳今昭保持端坐的姿勢，垂著眼眸盡量讓視線落在自己那放在雙膝的手背上，而非幾乎要碰上她腿邊的那金線勾勒蟒紋的朱紅袍擺。</p>

她悄無聲息的將腿往后縮了縮，偏對方此時毫無所覺的仰靠于椅背，姿態(tài)愈發(fā)放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