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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也是一種救贖

幾天后，黃昏。</p>

夕陽如同一個(gè)巨大的、淌著血的蛋黃，緩緩沉入長江盡頭。</p>

將渾濁的江水和灰暗的天空染成一片凄艷的金紅。</p>

王有德不知何時(shí)，跌跌撞撞地走出了那片如同地獄般的貧民區(qū)。</p>

他赤著腳，身上那件骯臟的吏服被撕扯得更加破爛，如同披著一塊骯臟的裹尸布。</p>

他眼神空洞，臉上帶著一種詭異的、如同回光返照般的平靜。</p>

他漫無目的地走著，如同被無形的絲線牽引，最終來到了——那片曾經(jīng)屬于他、如今已化為一片巨大廢墟的、王家宅院的舊址前。</p>

昔日的雕梁畫棟、亭臺(tái)樓閣、假山流水……早已蕩然無存！</p>

只剩下斷壁殘?jiān)?、碎磚爛瓦、燒焦的梁木和叢生的雜草！</p>

在夕陽的余暉下，這片廢墟顯得格外凄涼、破敗，如同一個(gè)被徹底遺忘的巨大墳場(chǎng)！</p>

王有德呆呆地站在廢墟前，看著眼前這觸目驚心的景象。</p>

一陣寒風(fēng)吹過，卷起地上的塵土和枯葉，發(fā)出嗚咽般的聲響。</p>

突然，他渾濁的眼睛猛地瞪大！</p>

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p>

他仿佛看到了什么極其恐怖的東西！</p>

他看到了！在那片廢墟之上！在那殘存的、刻著“王宅”二字的半截門楣旁！</p>

在那燒焦的、曾經(jīng)是他最寵愛七姨娘居住的暖閣地基上！</p>

在那曾經(jīng)擺著羅漢床、鋪著波斯絨毯的位置……他看到了！</p>

他看到了李寡婦和她那年僅八歲的兒子！</p>

他們渾身焦黑，皮肉翻卷，如同兩截?zé)沟哪咎浚?lt;/p>

正用空洞的眼眶死死盯著他！發(fā)出無聲的控訴！</p>

他看到了鄭秀才！</p>

他躺在破床上，胸口插著一把匕首（他誣陷其偷稅，派人暗殺），鮮血染紅了身下的《論語》！正用怨毒的眼神瞪著他！</p>

他看到了被他打斷腿、割了舌頭的茶農(nóng)張阿大！</p>

他滿嘴是血，在地上痛苦地爬行，身后拖出一道長長的血痕！</p>

他看到了被他強(qiáng)搶入府、不堪凌辱投井而死的丫鬟！</p>

她渾身濕透，臉色青白，脖子上纏著水草，正從井口里緩緩爬出！</p>

他看到了被他當(dāng)成禮物送給鹽商、被折磨致死的侍妾！她衣衫襤褸，遍體鱗傷，正向他伸出枯瘦的手！</p>

他看到了所有被他害死、被他折磨、被他毀掉的人！他們?nèi)缤瑥牡鬲z中爬出的惡鬼！密密麻麻！將他團(tuán)團(tuán)圍?。∩斐龈癄€的手！要將他拖入無間地獄??！</p>

“啊——！?。?！”</p>

王有德發(fā)出一聲凄厲到不似人聲的、如同瀕死野獸般的慘嚎！</p>

他雙手死死抱住頭，瘋狂地撕扯著自己的頭發(fā)！</p>

身體如同篩糠般劇烈顫抖！</p>

巨大的恐懼和深入骨髓的罪惡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將他徹底吞噬！</p>

“不是我！不是我！！”他語無倫次地嘶吼著，涕淚橫流，“是……是你們逼我的！是……是你們?cè)撍溃。　?lt;/p>

“饒了我！饒了我吧！！”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對(duì)著虛空瘋狂磕頭！</p>

額頭重重撞擊在冰冷堅(jiān)硬的碎石上，瞬間皮開肉綻，鮮血直流！但他渾然不覺！</p>

“世子……世子殿下！饒命??！饒命?。?！”他仿佛看到了林臻那雙冰冷無情的眼睛，在虛空中俯視著他！如同神祇審判螻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