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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墻壁上的刻痕，那街角處的破石板，左邊屋檐伸出的椽子，還有右邊窗戶邊的老樹……</p>

“張二河子？你，你沒，你回來了？”端著簸箕出門的婦人看到張遠，瞪大眼睛。</p>

“二河子？你不是死在，回來好，回來好，晚上來我家喝酒啊——”滿臉胡茬的大漢話沒說完，被后面探出的手扯回去。</p>

街巷中，不少人家都探出頭來看。</p>

“二河啊，回來好啊?！?lt;/p>

“二河哥，你家有壞人?！?lt;/p>

幾個手上舞弄著木槍木棒的十一二歲的孩童圍攏過來，一邊說著，一邊將目光投在張遠手中麻布裹著的戰(zhàn)刀，和腰間黑鞘長刀上。</p>

這一看就是真家伙。</p>

丁家巷中大多都是武衛(wèi)之家，孩童從小就對兵器不陌生，他們長大了，大多也會頂替父兄的軍職。</p>

大秦武衛(wèi)，父死子承。</p>

聽到說家中有壞人，張遠抬頭看向巷尾的小院方向。</p>

這小院雖不大，卻是他張家祖產(chǎn)。</p>

是因為他久不歸來，有那無賴流民占了他的家？</p>

不對。</p>

丁家巷中大多武衛(wèi)家族，這里的房屋一般人可占不了。</p>

雙目之中透著一絲寒意，張遠提刀前行。</p>

那些孩童都好奇的跟隨在后面。</p>

張遠到熟悉的門庭之前，手中長刀抵在門上，輕輕一推，門被推開。</p>

院落之中的景象，讓他微微一愣。</p>

晾曬的衣衫，散落的孩童，躺臥的身影，還有擺開的藥材……</p>

“張，張爺！”</p>

門旁，提著個木棒的中年漢子看著張遠，面上全是激動。</p>

這漢子張遠記得，當初在豐田縣城突圍時候，背著老娘出城。</p>

“張爺還活著！”</p>

“張爺回來了！”</p>

院落之中，一道道身影奔來。</p>

有人手舞足蹈，有人朝著張遠磕頭。</p>

這些人，都是豐田縣城逃出來的百姓。</p>

廂房邊上，靠坐的陶公子看著張遠一邊笑一邊哭，然后就是瘋狂咳嗽。</p>

斷了一臂的胡春牛手里托著一籮藥材從房間里走出來，口中罵罵咧咧，看著張遠，紅了眼眶。</p>

“活著好，活著好啊……”</p>

張遠走過去，伸手捏一下胡春牛空蕩蕩的右臂，轉身走到廂房前坐下。</p>

“陶公子，咱們那一營，還有多少人活著？”</p>

陶公子捂住口鼻連咳幾聲，等面上漲紅消退，方才點頭道：“段頭不知還在不在，這一營百人，活著的加上你我不到十人了?！?lt;/p>

從懷里將透著黑色血跡的麻布卷掏出，緩緩展開，陶公子的手掌有些顫抖。</p>

“朝廷的詔令我聽說了?！?lt;/p>

“豐田縣城死戰(zhàn)無功，所有的軍功都不能算?！?lt;/p>

“死了，就白死了?！?lt;/p>

手掌從一個個名字上拂過，直到卷尾位置，張遠的名字上。</p>

黑炭潦草寫下的一行字。</p>

“張遠，廬陽府丁家巷人，武衛(wèi)出身，積功二十三級，愿以軍功換武學修行機會?！?lt;/p>

陶公子面上露出笑意，看著布卷上的文字：“可惜，你這武學修行的機會怕是換不成了。”</p>

張遠靠在門框上，看著院落中灑落的余暉。</p>

“換不成就換不成吧?！?lt;/p>

“活著就好?！?lt;/p>

伸手將麻布輕輕卷起，他的目光落在一個個名字上。</p>

“鄭金武，廬陽府廣元縣人，從軍三年，積三級，想為家里換一頭牛?！?lt;/p>

“王茂，廬陽府豐田縣大平鄉(xiāng)人，從軍六年，積功八級，想為家中換銀錢蓋院?！?lt;/p>

“徐環(huán)山，陳有德，陳伍熊……”</p>

張遠的手掌壓在這些名字上，臉上露出鄭重神色。</p>

“兄弟們的軍功都是拿命換的?！?lt;/p>

“我們活著的人，要幫他們把這賬清了?！?lt;/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