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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和侍女嚇得臉色煞白，慌慌張張退了出去。</p>

只留下趙青山滿頭大汗，胸口起伏。</p>

*</p>

公主府的會客廳。</p>

沉香木博山爐里的龍涎香燒得正旺，煙絲纏纏繞繞，那股子尊貴氣，擱在別處就是僭越——可誰讓她是楊千月呢？</p>

幼時一句“好聞”，父皇就源源不斷地賜，如今皇弟登基，照樣寵著她沒邊。</p>

楊千月端坐主位，一襲華貴的絳紫宮袍，金線繡成的鳳凰在光線下振翅欲飛，盡顯天家威儀。</p>

然而，她眉宇間那絲慣有的驕矜之下，卻隱隱壓著一股不易察覺的凝重與焦躁。</p>

底下金磚地上，跪著個穿深藍素緞裙的中年婦人，脊背挺得筆直，偏要做出伏低的姿態(tài)。</p>

發(fā)髻挽得一絲不茍，只插了幾支素銀釵，臉白得像紙，瞧著憔悴，可抬眼時，那雙眼亮得像淬了火的寒星，蘊藏著不容忽視的決絕與孤勇。</p>

她是長孫誠的夫人，長孫李氏。</p>

“殿下恕罪。懇請殿下，為長孫家鳴此不白之冤！”</p>

長孫夫人的聲音帶著壓抑的顫抖，卻字字清晰。</p>

“臣婦教女無方，致使悅兒冒犯長公主殿下闖下塌天大禍，此乃臣婦一人之罪，萬死難辭！臣婦甘愿以頸上人頭謝罪，只求殿下垂憐，向陛下稟明實情……長孫家世代忠良，將軍他對陛下、對朝廷，絕無半分不臣之心！求殿下……保全將軍清白之名！”</p>

楊千月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冰冷的玉扳指，腦中仍在消化著今晨那場突如其來的朝堂風(fēng)暴。</p>

原來不愛早朝的皇帝突然凌晨召集所有官員開會，短短數(shù)個時辰朝堂巨變。</p>

提拔蘇時雨的爹蘇炳秋為內(nèi)史令，即名義上的左丞相，負責(zé)起草宣行皇帝制詔。</p>

原左丞相張興業(yè)明升暗降，調(diào)去三省里的門下省任納言。</p>

驃騎大將軍長孫誠，竟與兵部侍郎孟節(jié)一同被扣上“合謀謀逆”的滔天罪名，革職下獄，半月后問斬！</p>

李澤厚……那個心腹大患，竟被“委以重任”，派往山西剿滅突厥，奪回失地，且附帶了“功成封賞，敗則斬首”的軍令狀。</p>

一夜之間，借著“搜宮審刺”的由頭，牽連無數(shù)，朝堂人人自危，噤若寒蟬。</p>

楊千月接到消息后，目瞪口呆。這劇情完全亂套了。她記得這段沒有這么復(fù)雜的朝堂爭斗。</p>

皇弟這雷霆手段，快、準(zhǔn)、狠，瞬間打亂了她苦心孤詣的布局。</p>

長孫誠跟孟節(jié)以謀逆大罪被關(guān)進大獄，想把這兩人拉攏到自己陣營難度加大。反而為其“營救忠良、聚攏人心”提供了絕佳的借口。</p>

真是離譜。</p>

最最最重要的是，折騰了這么一圈，還是沒有扭轉(zhuǎn)劇情。</p>

李澤厚竟然還是被派去了山西！原著里男主的起兵起勢龍興之地。</p>

皇弟腦子到底哪根弦搭錯了？送去河南自費賑災(zāi)不好嗎？</p>

皇弟明明最愛一言不合就砍腦袋。今天謀逆這么大的事兒，竟然沒有把主角團成員全都咔嚓了。</p>

真是奇了怪了。到底是昏聵無能，疑心病晚期，還是深不可測的驅(qū)虎吞狼之策？抑或是……皇帝手中還握著旁人不知曉的籌碼？</p>

還是劇情設(shè)定的力量，逆天的男主光環(huán)？！</p>

炸裂。</p>

楊千月揉了揉太陽穴，心不在焉地隨口應(yīng)道，“長孫夫人這是做什么？起來說話?！?lt;/p>

長孫夫人堅持跪著，謙卑地說道：“悅兒她已經(jīng)知道錯了。求殿下給她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lt;/p>

楊千月煩躁地敲了敲扶手，金鐲子撞在木頭上，叮當(dāng)作響：“謀逆乃十惡之首，陛下圣心獨斷，自有明察?！?lt;/p>

長孫夫人聞言，淚水無聲滑落，飽含母親絕望的哀慟與世家主母最后的孤注一擲：</p>

“殿下！悅兒年少無知，如今已自食惡果，雙目失明！求殿下念在她已知錯的份上，給她、給長孫家一條生路！臣婦……愿以死抵罪！”</p>

她再次重重叩首，額前已紅。</p>

這長孫李氏，看似哭訴求情，實則句句機鋒：</p>

以教女無方淡化“謀逆”性質(zhì)；以死謝罪表明長孫家無二心；更隱晦地暗示了“長孫悅”這個可能存在的籌碼……她是在用自己乃至長孫悅的命，為整個家族博取一線生機！</p>

楊千月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不是開不開恩的事情！”</p>

長孫夫人連忙整個人伏在地上，砰砰砰地連連磕頭：</p>

“求公主殿下救救大將軍。殿下您的大恩大德，長孫家銘記在心，將來一定會報答殿下，任殿下差遣。”</p>

楊千月撇了撇嘴，“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lt;/p>

你可千萬別亂說話啊。我們周圍可都是皇帝的眼線。</p>

長孫夫人忙道，“殿下恕罪。是臣婦口不擇言。臣婦如今走投無路，只能來求殿下。</p>

長孫家世代從軍，滿門忠烈，身為軍人，要死就死在戰(zhàn)場上，祈求皇上給長孫家一個證明清白的機會，舉族愿請戰(zhàn)對陣突厥，馬革裹尸，不死不還！”</p>

說到最后，聲音里沒了哭腔，只剩一股子凜然決絕。</p>

楊千月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她沒想到長孫夫人竟有這般決心。</p>

忽然勾了勾唇角，冷笑道：“說得輕巧！真給了你們兵，要是趁機反了，朝里誰壓得住？到時候，本公主豈不是成了千古罪人?！?lt;/p>

她故意拋出這誅心之問，逼對方一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