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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侯元諒已經(jīng)跑回到了自家營寨之中，見到了三名心腹，不顧滿臉黃土，開門見山的說道：“我已經(jīng)下定決心，不走了！”</p>

在三人驚疑的眼神中，侯元諒言簡意賅的將事情經(jīng)過說了一遍：“……就是這般，我接下了簽軍的差事。”</p>

侯五郎反應(yīng)較快，此時已經(jīng)徹底驚慌起來：“大哥，此事萬萬不可行，咱們乃是壽州本地土豪，如何能為了金軍欺壓本地父老呢？來日大哥你還怎么在壽州立足？”</p>

侯元諒咬牙說道：“我又如何不知道這個道理？但是若我不為此事，父老們十人里面活不下來一人。而有我來主持，雖然也免不了傷亡，卻也能活下來十之六七?！?lt;/p>

侯五郎直接跺腳：“大哥，我就是擔心這個。簽軍被金賊折騰死到最后一人，你再出手救下，那你就是他的再造父母，他會對你感恩戴德。</p>

可若是大哥接手此事，活下來的那六七人都會視你為不共戴天的仇人！將你當作替金賊賣命的倀鬼，沒人會念你好的！”</p>

聞言，剩余兩人也各自驚慌起來，然而這就是人性，十分現(xiàn)實。</p>

能活下來的人，不會覺得侯元諒有自己的無奈，只會覺得是這廝將父老驅(qū)逐到軍前送死，乃是一等一的惡人。</p>

長久之后，莫說侯元諒無法在家鄉(xiāng)立足，就連那兩千多蒙城子弟兵都不會妥當。</p>

侯元諒卻是陡然失態(tài)，眼睛瞬間變得赤紅：“那你說我能怎么辦？我只是個鄉(xiāng)野土豪，在如今局面下，又能怎么辦？”</p>

“難道……難道真的要眼睜睜的看著父老，十不存一嗎？！”</p>

說到最后，侯元諒已經(jīng)低聲嘶吼起來：“你們說，我又能如何？”</p>

三名心腹面面相覷，皆是無言以對。</p>

各自沉默片刻之后，還是侯元諒平復心情，緩緩說道：“五郎，你先帶著人到前方簽軍營地，妥善安置父老，從其中挑選青壯，準備作戰(zhàn)吧?！?lt;/p>

侯五郎臉色蒼白，額頭汗水滾滾而下，卻只能強撐著拱手應(yīng)諾。</p>

“阿琪，你水性好，帶著幾個妥帖人，將此間事告訴石相公，就說我侯元諒哪怕身敗名裂，也不會有負家鄉(xiāng)父老的。只是咱們都是蠢蛋，實在想不出一個妥帖辦法，還望石相公憐惜我等曾經(jīng)作戰(zhàn)不惜死，早做謀劃！”</p>

喚作封琪的軍官也是有些不堪重負之狀，連連應(yīng)諾。</p>

侯元諒終于將所有事情安排妥當，卻是瞬間覺得渾身無力，直接一屁股坐在了自家?guī)泿ぶ?，望著身?cè)的滔滔淝水，突然有種想要哭泣的沖動。</p>

人生在世，為何就如此艱難呢？</p>

當然，最為艱難的自然不是侯元諒。</p>

他終究是一軍之將主，內(nèi)心煎熬也好，心神不定也罷，總歸還是沒有在物質(zhì)層面上落得悲慘下場。</p>

隨著第一批簽軍被驅(qū)趕過來，淝水兩岸迅速就有些沸反盈天之事。</p>

首先則是出現(xiàn)了大規(guī)模的逃民與流民，無數(shù)百姓放下即將收獲的糧食，四散而逃。</p>

如此多的逃民，官府收攏不過來，也管不過來，只能占住交通要道，大略的攔住一些人，塞到民夫之中，送到前線充當簽軍。</p>

而那些流民總歸是要吃飯的，有些人跑到山中投靠土匪，會水的則去水寨，找這個天王，那個寨主去托身效命，尋求活路。</p>

隨著河南數(shù)州之地征簽命令的傳開，很快就有官府與地方形勢戶參與進來，并立即成為了掠奪民財?shù)目駳g。</p>

金國官家要求在縣里征發(fā)一千簽軍，好，就是你家了，無論男女老幼全都得去。跟你家那百畝上好水田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更是與你家那張大戶求而不得的祖?zhèn)鞔笳訜o關(guān)。</p>

干不聽話，衙役土兵一起上，抄家！</p>

這不僅僅是一個人的惡意，而是由地方行政崩潰而導致的大規(guī)模兼并。</p>

最終的結(jié)果是，送到壽州前線的簽軍與財貨并不是很多，但河南數(shù)州破家滅門者無數(shù)。</p>

石琚費盡心血，好不容易讓河南恢復了一些元氣，金國僅僅只用了一條政令，就讓石琚的心血全都付之東流了。</p>

六月二十五日，隨著河南混亂的進一步擴大，金軍終于有了些許動作。</p>

三萬五千金國正軍外加兩萬陳州軍，再算上五萬簽軍，沿著淝水一齊南下，向下蔡攻去。</p>

宋金之間的決戰(zhàn)，不可避免地開始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