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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京起身，有些志得意滿的說道：“俺自為南側(cè)，王九，這次，俺當(dāng)你的前鋒?！?lt;/p>

一直沒有說話的王友直此時終于咧嘴笑了。</p>

軍議草草完成，諸將各自回到營中，準(zhǔn)備接下來的作戰(zhàn)。</p>

離開帥帳許久之后，李鐵槍終于當(dāng)場失態(tài)，咬著牙關(guān)，紅著眼睛說道：“大哥……大哥如何就變成了這番模樣？！他……俺，俺那個好大哥去哪里了？！”</p>

辛棄疾也有些黯然。</p>

無論是在靖難大軍、忠義大軍或者以往的天平軍中，他都是可以暢所欲言，不管對不對，都可以大大方方將心里話說出來的。</p>

為何現(xiàn)在就需要拐彎抹角，就連軍略大事都得靠這種手段來實現(xiàn)？</p>

這不是辛棄疾與李鐵槍二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剛剛的軍議之中，耿京對張安國的回護(hù)實在是太明顯了，明顯到已經(jīng)到了王友直這個理論上的外人都看不過去的程度。</p>

真當(dāng)這廝一言不發(fā)是因為不愛說話嗎？</p>

張安國身為前鋒，卻粗心大意，被敵軍所趁，傷亡近三百，以至于全軍之氣為之所奪，金賊士氣也隨之高漲，這可是天大的簍子。</p>

而耿京又是如何做的？</p>

殺頭不至于，但剝奪軍權(quán)，打上幾十軍棍，貶為副將之類的懲處總該做一做吧？</p>

可今日耿京這姿態(tài)，竟是連當(dāng)眾責(zé)罵都沒有，想著將此事糊弄過去。</p>

能糊弄過去嗎？</p>

而與無條件偏袒張安國相對的，則是耿京對于其余將領(lǐng)越來越猜忌。</p>

就比如今日的先鋒位置。</p>

無論是辛棄疾、李鐵槍還是葉師禪，哪怕是時白駒率軍，都不會敗得這么慘。</p>

但耿京就是要放棄最穩(wěn)妥的方案，去提攜自己的那幾名心腹。</p>

再比如今日的軍議，辛棄疾與葉師禪都可以獨當(dāng)一面，沒有問題，但梁阿泰無論是資歷還是本事都差得遠(yuǎn)，為什么能擠掉王友直，成為方面之人？</p>

不就是因為王友直在博州功勞太大，引起了耿京的忌憚嗎？</p>

耿京想當(dāng)雄猜之主也不是不行，但這才哪到哪？才拿下一個瓜熟蒂落的博州算什么？</p>

辛棄疾思量了片刻，終于還是說出了劉淮曾經(jīng)一句言語：“這就是權(quán)力對人的異化啊。”</p>

李鐵槍重重嘆氣，再三張嘴，想要說些什么，卻終究無言。</p>

直到兩人來到各自軍營，即將分開之時，李鐵槍方才說道：“你說咱們?nèi)羰欠霰４蟾绲巧洗笪唬麜粫殖闪艘粋€趙官家？會不會如同那趙官家一樣，為了自己的安生日子，而殺掉咱們這些想要為天下開太平之人呢？”</p>

這話說得文縐縐的，一聽就是受到過某人的影響。</p>

辛棄疾卻是直接搖頭苦笑：“打天下哪里有那么簡單？九死一生尋常事耳……”</p>

李鐵槍知道辛棄疾不想回答這個問題，故意岔開了話題，也就瞬間息了繼續(xù)問下去的心思。</p>

然而他在馬上思量了片刻，還是沒有憋住，低聲問道：“若是劉大郎呢？”</p>

原本李鐵槍沒有想過會有回答，可這次辛棄疾卻是堅定的給出了答案。</p>

“不會的，劉大郎一定不會的?！?lt;/p>

李鐵槍微微一愣，立即追問：“為啥這么說？”</p>

辛棄疾反而沉默良久，似乎也在好奇為何自己會這么斬釘截鐵的做出了回答。</p>

而李鐵槍仿佛也不著急，只是勒著馬韁，在一旁靜靜等著。</p>

“是因為劉大郎有超然之氣?！?lt;/p>

辛棄疾思量許久，方才緩緩說道：“似乎在他的眼中，名垂千古的文章、唾手可得的權(quán)勢和數(shù)不清的榮華富貴都如同腐肉一般。</p>

貓頭鷹見到腐肉自然欣喜若狂，但鳳凰卻是非甘泉不飲，非梧桐不棲的。</p>

劉大郎所追求的，似乎從來與常人不同?！?lt;/p>

說到這里，辛棄疾仿佛又陷入了某種迷茫之中：“劉大郎似乎是真的相信世間有忠義，真的相信能創(chuàng)造一個太平盛世。</p>

這等人，怎么會因為權(quán)力而去猜忌別人呢？”</p>

說到最后，辛棄疾轉(zhuǎn)頭看向李鐵槍，嘆了口氣，只是搖頭。</p>

李鐵槍默然不語，片刻之后，方才撥馬離去。</p>

日頭西沉，天色漸暗，元城的城頭卻是愈加燈火通明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