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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都是從開山趙大起義中活下來殘黨，皆是生死之交，哪里會分彼此？</p>

明椿打量了一下身側(cè)，發(fā)現(xiàn)身處于城樓中，周圍皆是親信，也就不再掩飾，他同樣握住開趙的手緩緩說道：“五哥……事情緊急了，莫要再打下去了，趕緊逃吧……”</p>

斷斷續(xù)續(xù)說完之后，其人竟是一口氣沒上來，連連咳嗦起來。</p>

開趙想要用手給明椿順氣，卻有想到對方的傷在胸口，又連忙止住，只能用袖口擦對方嘴角溢出的鮮血。</p>

“老七莫慌，忠義軍的劉郎君已經(jīng)答應(yīng)派兵來援俺了?！遍_趙連連安慰：“不管今日援軍來不來，俺都要帶著你們趁著夜色撤退，能守過今日，咱們已經(jīng)對得起張公魏公，對得起天地良心了，便是皇天后土當(dāng)面，俺也沒有任何理屈！”</p>

明椿掙扎了兩下，卻是有迅速無力起來：“五哥……俺不是這個意思。俺的意思是，莫要再管俺了，也不要再管其余兄弟了……直接大開四門，四散而逃，能逃多少算多少……咱們不是金賊對手……”</p>

復(fù)又喘了幾口粗氣，明椿臉色如同金紙：“五哥，前日俺沒有任何差錯，但就是被金賊正面打了個落花流水……也不怪陶王孫那廝反水……這些金賊太強了，咱們擋不住的……”</p>

陶王孫是莒州豪強，本來跟著開趙一起圍攻莒縣，前日見金軍抵達后，只是作戰(zhàn)了片刻，就率先向金軍投降了。</p>

也算是明椿所部大敗的元兇之一。</p>

開趙繼續(xù)寬慰：“老七，莫說這喪氣話，俺一定……”</p>

明椿直接打斷了開趙的言語：“五哥，俺再勸你一句，此次逃出去后，莫要再回東平軍，也不要去投什么勞什子飛虎子，只是尋個地方，隱姓埋名討個婆姨過日子……莫要再抗金了……俺之前就對大哥說過，咱們是什么玩意兒，一群販夫走卒泥腿子，如何當(dāng)?shù)昧送鹾顚⑾唷F(xiàn)在大哥已經(jīng)沒了，你可一定要活下去……”</p>

開趙聽聞明椿提起兄長開山趙的事情，心中一陣酸澀，復(fù)又想起在前幾年起事中喪命的趙氏子弟，更是一時間忍耐不住，眼淚都要流下來。</p>

關(guān)鍵時刻，開趙還是記得統(tǒng)兵大將的責(zé)任，不能再親衛(wèi)面前露怯，連忙將眼淚憋了回去：“老七，你……”</p>

剛想繼續(xù)寬慰，卻聽到城外鼓聲與角聲大作，開趙放開了明椿的手，拍了拍對方肩膀，又寬慰了幾句后，就匆匆走出城樓，向著城東望去。</p>

卻見金軍營寨中人馬往來，營壘四門洞開，喧囂羅鼓震天。</p>

開趙原本以為金軍即將攻城，當(dāng)即就有些慌亂。</p>

但他隨即就發(fā)現(xiàn)了，金軍既沒有將東平軍遺留的攻城器械從營中推出來，也沒有大股人馬在城下預(yù)設(shè)陣地，只有小股游騎來往巡視，似乎在尋找登城位置，又似乎只是在做警戒。</p>

很快，開趙的疑惑就得到了解答。</p>

金軍正軍大約有兩千人，一千步卒，一千騎兵。</p>

因為金軍步卒也是騎著馬來往，所以金軍如果只是行軍，開趙是分辨不出究竟誰是騎兵誰是步卒的。</p>

除此之外，金軍大概還裹挾了三千左右的簽軍，這些人來源駁雜，既有一路上的莒州豪強，又有村鎮(zhèn)中的青壯，還有莒州各縣潰散的官兵，甚至還有在這幾日來回投降了好幾次的莒縣土豪。</p>

這些簽軍基本上全都是填溝壑的炮灰，別說馬了，連個騾子都不會騎，全都是步卒。</p>

開趙居高臨下的清點一遍后，發(fā)現(xiàn)了不止兩千騎兵傾巢而出，就連簽軍也有兩千步卒列著稀稀拉拉的陣型向南方而去后，心中升起莫名的希冀。</p>

果真，不過片刻后，就有探騎從城南來回報，說是有打著天平軍旗號的游騎到了城下，大聲向著城中宣布，數(shù)萬天平軍已至，此時已經(jīng)奪取了香公河上的浮橋，全軍渡河，來與金軍決一死戰(zhàn)了。</p>

天平軍辛頭領(lǐng)有令，讓開趙謹守城池，勿要出城來援，以免被敵軍所趁。</p>

開趙驚喜交加，連忙想要直接去城南，但走了兩步之后，復(fù)又扭頭回到城樓：“老七！援軍……”</p>

興奮的聲音戛然而止，開趙看到城樓中兩名負責(zé)服侍明椿的兩名親衛(wèi)皆是一臉慌亂，其中一人似乎要出門，與開趙撞了個滿懷。</p>

開趙臉色大變，推開親衛(wèi)來到席子前，卻見明椿眼睛圓睜，已經(jīng)氣絕了。</p>

“老七……”</p>

在這一刻，開趙心中五味雜陳，卻是沒有第一時間痛哭失聲，相反，他的冷靜讓他自己都感到有些詫異。</p>

開趙只覺得呼吸不暢，仿佛復(fù)又背上千斤重擔(dān)一般，讓他的腰塌了下去，然而下一刻，他復(fù)又強行將胸膛抬起。</p>

他在兄長開山趙死得時候，就知道他這個活下來的人必定要背負許多死人的遺愿，許多活人的期望。但如今又背負上一個后，依舊感到有些不堪重負。</p>

但開趙還能如何呢？他咬住牙關(guān)，讓兩名親衛(wèi)在城樓中好好照看明椿的尸首。開趙則是走下城頭，翻身上馬，直接飛奔到南城門。</p>

“情況怎么樣了？”開趙將馬韁扔給親衛(wèi)，笑著對賀問征說道。</p>

賀問征先是對開趙行了一禮，隨即復(fù)又直接愣住片刻方才說道：“援軍已至，南邊渡口處的確煙塵滾滾，有大軍前來，而且金賊也已經(jīng)去了彼處……趙將軍，你，你不妨事吧……”</p>

開趙搖頭：“俺自是無妨，為何這么問？”</p>

賀問征指了指開趙的臉。</p>

開趙摸了摸之后才發(fā)現(xiàn)手中一片潮濕，直到現(xiàn)在，淚水依舊止不住的撲簌而下。</p>

為了穩(wěn)定軍心，開趙抹了一把臉，繼續(xù)笑著說道：“迎風(fēng)流淚，老毛病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