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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戈為武存仁心

當(dāng)然，無論劉淮還是張白魚都是心思剔透之人，聽了阿典論的言語，如何不明白這廝是將他們當(dāng)成女真貴種了呢？</p>

所謂全面漢化是十二世紀少數(shù)民族的唯一出路，這并不是一句虛言。</p>

女真人早就開始大規(guī)模漢化了，就比如當(dāng)今的金國皇帝完顏亮，詩詞寫得比一般儒生都要好。再比如被完顏亮弒殺的前任皇帝完顏亶，在瘋掉之前也是像書生多過像胡人天子的。</p>

如同髡發(fā)、辮發(fā)之類的發(fā)型脫離了漁獵放牧環(huán)境，除了丑之外幾乎毫無用處，所以除了一些年紀比較大的女真人，新生代中漢人打扮越來越多，就算留著辮發(fā)，往往也不髡發(fā)，只是將頭發(fā)梳成兩股鞭子了事。</p>

正因為如此，阿典論才會因為劉淮說了一句從小跟良馬廝混，睡在馬廄旁而覺得他是女真人了。</p>

一來，女真人以騎兵立國，貴種子弟的確有這種習(xí)慣。</p>

二來，阿典論確實已經(jīng)無路可走，抓著根稻草就得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p>

“阿典論？阿典部？”劉淮嗤笑出聲，既沒有澄清身份，也沒有詢問對方身份，只是冷著臉說道：“你這廝是什么身份，也敢讓我出手相救？你家猛安叫什么？我非得問一問他是如何治民的！”</p>

阿典論有些茫然的抬頭，卻又迅速低頭：“俺們猛安謀克，早就沒了……”</p>

張白魚接口道：“竟然還是個逃戶？該殺！”</p>

他說這話是有原因的。</p>

因為按照猛安謀克制編成的百姓，無論女真人、漢人、奚人、渤海人、契丹人，理論上全是軍戶，平日里受恩養(yǎng)，戰(zhàn)時就應(yīng)該抽丁上戰(zhàn)場，以報國家。</p>

普通百姓當(dāng)逃戶不算什么，可猛安謀克戶們就會犯大忌諱。</p>

阿典論連連擺手：“不是俺想當(dāng)逃戶，而是俺們猛安整個都沒了?！?lt;/p>

“什么叫整個都沒了？”</p>

“前幾年開山趙之亂的時候，漢兒造反，整個莒州的猛安謀克戶幾乎都被一掃而空，俺們這些人逃出來，又餓死不少，能活下來就已經(jīng)不容易……”</p>

張白魚冷然打斷，激憤出言呵斥：“你們平日欺壓漢兒，豈不是當(dāng)有此報？”</p>

阿典論眼淚都快流下來了，也沒覺得話頭有哪里不對：“俺們的老家在臨潢府，平日日子過得還不錯?？墒畮啄昵肮偌夷涿畹臒税硞兊姆孔?，踩踏了俺們的青苗，說南邊有金山銀山等著俺們，就強行將俺們阿典部遷到山東，路上就死了幾百人。到了山東后，俺們阿典部就被分散編成了猛安謀克戶。</p>

俺們這一猛安上千人被攆到莒州，劃了一塊地，說以后俺們就是軍戶了，牛馬羊種全不給，說莒州知州會安置，可俺們等了一年都沒等到，好不容易摸清了墑情后。又是開山趙之亂，女真國族無論男女老少，落到他們手里一律死光！</p>

俺護著些族人跑到山上才逃過些許，等事情平了，俺們回到莊子，發(fā)現(xiàn)沒跑的全都死光了，建的屋舍也全都被燒了。”</p>

說到這里，阿典論已經(jīng)泣不成聲：“貴人在上，俺不敢說俺們阿典部就真的沒有與漢兒起過爭執(zhí)，也不敢說沒有一兩個腌臜貨害過漢兒，但俺們部，外加安置在周邊的女真國族，真的只是在開墾荒地，努力活著而已，俺們也不想來山東??！為何俺們要落得如此下場?！?lt;/p>

聽到最后，張白魚與其余兩名騎士已經(jīng)相顧失色。而劉淮更早，他聽到一半時就已經(jīng)明白了。</p>

這就是北地情況的復(fù)雜性。</p>

階級矛盾與民族矛盾在北地都存在，而且全都無比激烈。</p>

就比如眼前的阿典論，他們部族在臨潢府活得好好的，金國官府非得根據(jù)入主中原的辦法將他們內(nèi)遷，內(nèi)遷了還不好好安置，將他們原來的財物席卷一空，讓阿典部饑寒交迫。</p>

這不就是標準的封建階級剝削體制下產(chǎn)生的階級矛盾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