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揀選皆言由相公（下）

仿佛沒有注意到完顏元宜的表情，紇石烈良弼撫著頜下長須，繼續(xù)出言：“俺不僅知道這些，俺還知道，宋人的北伐軍人數(shù)大約不到五千人，卻是水陸俱全。俺還可以猜到，宋人既得海州，必然會攻打沂州，截斷沂水通道。”</p>

頓了頓，紇石烈良弼繼續(xù)說道：“俺還可以猜一猜，宋人拿下沂州后，如果我軍南下征宋，他們就可能切斷黃淮水道，騷擾我軍后勤。如果我軍不南下，他們就會去東平府或者干脆攻打濟南府、益都府。”</p>

說到這里，紇石烈良弼笑著搖了搖頭：“所謂山川地理，天然而然，宋人的動向，脫不了這些。他們總不可能放著東平府不管，直接來打大名府吧?！?lt;/p>

完顏元宜越聽心越?jīng)?，聽到最后已?jīng)驚慌難言。</p>

他倒不是怕幾千宋軍，而是在害怕紇石烈良弼那種云淡風輕的態(tài)度。</p>

這不是一個大國執(zhí)政面對國土淪喪該有的態(tài)度！</p>

真當天下所有的宰相都是秦檜那種千年一遇的王八蛋嗎？</p>

可正是確定了紇石烈良弼不是那種王八蛋，所以完顏元宜才惶恐難言，不知道他葫蘆里賣什么藥。</p>

“左丞，這件事陛下可知曉？”完顏元宜強壓驚恐，再次將聲音放低，幾乎變成了蚊吶。</p>

紇石烈良弼依舊是那副云淡風輕的面容：“陛下自然是不知道的，因為老夫按著正常規(guī)程批閱，這些文書，此時還送不到陛下手中。當然，完顏尚書若是有心，可以拿著這份文書親自去面圣?！?lt;/p>

完顏元宜猛烈的哆嗦了一下。</p>

這種類型的文書如果正常批閱，應該是兵部分揀審查，再送去都元帥府，再由尚書省議定，呈報金國皇帝。</p>

畢竟，金國皇帝只是一個人，不是批奏章機器，必然會依賴官僚系統(tǒng)。</p>

哪怕是后世猛如老虎的朱元璋，也只是廢除了丞相制度，而不是讓官僚體系整個滾蛋。</p>

但還有一句話叫事急從權，一個州已經(jīng)呼啦啦的沒了，紇石烈良弼還在這搞程序正義，是不是有點太不把皇帝當干部了？</p>

至于親自把這份壞消息送給完顏亮……</p>

別他媽開玩笑了。</p>

完顏亮是不是昏君兩說，但絕對算是個習慣用刀說話的暴君，否則他絕對鎮(zhèn)不住金國的場子。</p>

完顏元宜哪敢冒著惡了紇石烈良弼的風險，去給完顏亮報告壞消息？</p>

權衡片刻后，這位金國的兵部尚書挺直了腰桿，強自平復心情：“左丞，我今日不說虛言，只有一言相勸。左丞身為宰輔重臣，國家柱石，當所有擔當?！?lt;/p>

“不忙，老夫還在等一事?！?lt;/p>

“何事？”</p>

紇石烈良弼笑容變得有些怪異，輕輕的說道：“沂州知州仆散達摩的身死軍滅?！?lt;/p>

完顏元宜如遭雷擊，呆愣在當場。</p>

“屆時，老夫會拿著海州陷落與沂州陷落兩份文書，一起去見陛下。”紇石烈良弼笑容不減：“這才是老夫的擔當?！?lt;/p>

見對方愕然不動，目露驚駭，紇石烈良弼回到案幾前，斟了兩杯熱茶：“移特輦，老夫年幼之時，在按出虎水老家讀書，卻是頑劣異常，喜歡攀爬大樹捉鳥掏蛋?！?lt;/p>

“以咱們女真人的傳統(tǒng)，這些小事算不得什么。但我父太宇公卻覺得，男子漢大丈夫死則死矣卻需死得其所，因為頑劣捉鳥而摔死，死也會死成笑話?！?lt;/p>

“但老夫年幼，父親呵斥之后，總是當面答應，背地里卻還是忍不住攀樹玩耍。你可知我父如何教訓的我？”</p>

完顏元宜完全找不到話頭，只能緩緩搖頭以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