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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試手，補天裂

批判的武器終究比不過用武器來批判。</p>

喊了這么久“驅(qū)除韃虜，恢復中華，立綱陳紀，救濟斯民”，金國看起來依舊穩(wěn)如泰山，</p>

但當漢軍真的跨過了黃河故道，進入傳統(tǒng)意義上的河北之后，這個口號終于顯得更加真實起來。</p>

對于漢人來說，這是自宋國在靖康之變以來三十七年，第一支正經(jīng)漢人兵馬踏上河北的土地。</p>

而對于金國，尤其是女真人來說，將近四十年的經(jīng)營，整整兩代人出生之后，他們早已經(jīng)將河北從異鄉(xiāng)變成了故鄉(xiāng)，從羈縻地帶變成了核心區(qū)域，其上的猛安謀克戶有許多都是在攻宋之時遷過來的。</p>

因此，當劉淮打著‘漢’字大旗，引著六萬正軍，四萬民夫踏上河北的土地時，整個河北就如同有人向沸油之中潑了一勺涼水一般，徹底沸騰起來。</p>

紇石烈志寧立即引六萬正軍，五萬簽軍自元城東出自不必說。</p>

大名府，乃至于更遠一些的冀州、開州都有漢人青壯拎著長槍，帶著伴當，騎著劣馬，越過層層阻礙，冒著兵荒馬亂的危險，來到漢軍之中來效力。</p>

到了五月十三日，大軍進入大名府境內(nèi)，在一條喚作飲馬河的小河畔扎營的時候，前來投軍之人的數(shù)量竟然達到了三千之眾。</p>

這些人自然都是良莠不齊的，而且其中也有可能混著金國的間諜，所以劉淮將他們獨立編成一營，遴選出勇武之人暫代軍官。</p>

由于這支兵馬是在大名府聚集的，所以就用大名府的古稱來為其命名。</p>

可又因為天雄軍已經(jīng)被王友直所占據(jù)，因此，這支兵馬只能找個更久遠的名字。</p>

正巧大名府在春秋之時喚作五鹿城，因此，被劉淮親自授命為五鹿軍，暫時與后勤營編制在一起，負責保護后勤輔助人員。</p>

這雖然只是個不值一提的小事，但還是狠狠壯大了漢軍的士氣。</p>

頗有一種本軍所到之處，民眾竭誠歡迎，真可謂占盡天時。那種勃勃生機、萬物競發(fā)的境界，猶在眼前的感覺。</p>

然而漢軍的核心團伙卻沒有被眼前的繁榮迷花雙眼。</p>

“因為這是第一次北伐到河北，歷來第一次都是最簡單的一次，所以才得慎之又慎，若是喪失了這次機會，接下來只會越來越難?！?lt;/p>

梁肅飲著酸梅湯，在一眾將領以及參謀軍事中緩緩說道。</p>

石七朗立即收住了笑容，瞪著獨眼詢問：“梁先生，這話怎么說的？”</p>

梁肅將手中空碗放在案幾上：“石七郎，你聽過三國故事嗎？”</p>

“聽過?！?lt;/p>

“聽過揮淚斬馬謖嗎？”</p>

“自然也是聽過的?！?lt;/p>

“當日是武侯第一次北伐，隴右五郡有三郡投降了武侯，僅有廣魏郡和隴西郡拒不投降。隴西郡太守游楚堅決抵抗。曹魏整個朝廷‘朝野恐懼’。然而馬謖丟了街亭，以至于大好局面毀于一旦。</p>

而那些忠于漢室的臣子，也同樣只能跟著武侯回到了蜀地。</p>

經(jīng)此一遭之后，隴右就都是曹魏的忠臣了，武侯此后多次北伐，終究沒了第一次北伐時的局面。”</p>

說到這里，不知道是感時傷古，還是勾起了別的思緒，梁肅連連搖頭嘆氣起來。</p>

石七朗依舊有些莫名其妙，只當是文人的臭毛病。</p>

一直負手站在輿圖前的劉淮接口說道：“梁先生的意思很簡單。河北士民不是命中注定要跟咱們走的。我劉淮并無恩德加于河北士民，如今來投軍的三千人馬，并不是來投靠我的，無論哪一支漢人北伐軍至此，他們都會來響應?！?lt;/p>

“如果咱們失敗，則這些忠義之人就會喪失在河北的立足之地，河北士民就會對咱們失望，下一次來投奔之人就會變少。”</p>

“失望許多次之后，河北也會變成了幽燕那副模樣。漢盡作胡語，卻向城頭罵漢。”</p>

趙光義第一次北伐幽燕之時，那也是百姓贏糧而景從的局面。</p>

但在高粱河戰(zhàn)敗，驢車漂移之后，遼國大肆清理了一番幽燕，待到后來宋國再伐遼國，幽燕漢人配合的情況就越來越少了。</p>

劉淮頓了頓，繼續(xù)說道：“不過梁先生有一點說錯了。這卻不是河北士民第一次響應北伐兵馬，而是第三次了。”</p>

“第一次乃是王彥在太行山聚八字軍、馬擴在五馬山聚五馬山義軍，聯(lián)眾十余萬。”</p>

“第二次乃是岳元帥北伐，連結河朔，兩河義軍蜂起響應?！?lt;/p>

“然而這兩次都失敗了。”</p>

在場眾人不由得將目光投向了節(jié)度府長史何伯求。</p>

雖然岳飛北伐的時候，何伯求不在山東，可通過他的經(jīng)歷與事態(tài)后續(xù)發(fā)展，眾人也能大約推算出河北的情況來。</p>

說句實話，前兩次河北士民皆是擁眾十余萬，群起響應，如今前來投軍的只有三千人，相差實在是過于大了一些。</p>

這其中自然有漢軍剛剛起步的因素在，但在金國連續(xù)清理之下，人心轉(zhuǎn)變也是不可避免的。</p>

“故而，留給咱們的很有可能就是最后一次機會了。諸位應當奮力努力。”</p>

劉淮習慣在講解具體戰(zhàn)術之前，先說一下戰(zhàn)略態(tài)勢，眾人也都習慣了，倒也不太奇怪，聞言轟然應諾。</p>

“如今的形勢很簡單，金賊出大名府五十里，與我軍相距不過十里扎營。”劉淮指著墻上比較完全的輿圖說道：“周圍都是大平原，無遮無攔，也沒有什么地利以作屏障，即便有若干小河，卻終究難以遲滯大軍?！?lt;/p>

“金賊以騎兵為利，必然要發(fā)揮一下的?！?lt;/p>

“這幾日，參謀軍事們總結情報，金賊六萬正軍，輕騎與甲騎加起來，最起碼要有三萬。而我軍只有一萬騎兵?！?lt;/p>

劉淮說到這里頓了頓。</p>

辛棄疾立即接口說道：“金賊騎兵再厲害，也終究是要以威嚇為主的。如今我軍軍心士氣已成，以步卒大陣應對，金賊騎兵都不是鐵打的，我就不信他們臨陣能不疲憊！”</p>

劉淮點頭：“五郎這話說得有理，只要我軍步卒大陣能維持，讓金賊騎兵疲敝，則我軍騎兵就能得以發(fā)揮了。”</p>

這其實就是郾城之戰(zhàn)中岳飛的打法。</p>

以步卒大陣應對敵方騎兵騷擾，等到金軍輕騎疲憊后，己方的少數(shù)精銳騎兵再突襲金軍輕騎，步卒大陣隨之推進，絞殺陷入混亂中的金軍輕騎，以此來逼迫金軍鐵騎甲騎在錯誤的時間發(fā)動沖鋒。</p>

這是宋金大戰(zhàn)多年，由岳飛摸索出來的一套行之有效的以步克騎之法。</p>

但這需要漢軍有高昂的士氣，嚴整的訓練。同樣得要求金軍有不得不打的理由。</p>

雖然有著過往的戰(zhàn)例，但一想到金軍三萬騎兵鋪天蓋地而來，還是有將領心中惴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