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關(guān)閉瀏覽器的閱讀/暢讀/小說模式并且關(guān)閉廣告屏蔽過濾功能，避免出現(xiàn)內(nèi)容無法顯示或者段落錯亂。

大雪滿弓刀

“陛下！此時萬萬不能停！”</p>

“天寒地凍，連方向都辨不得，咱們早就迷路了。不辨明方向再行進，你就不怕自投羅網(wǎng)嗎？”</p>

夜色深重，褒禪山下，風(fēng)雪交加。</p>

剛剛擺脫了宋軍的追兵，身為完顏亮近侍的虎特末與大慶山就起了爭論。</p>

此時完顏亮身側(cè)只剩下七八十人，這倒也不是兵敗之后樹倒猢猻散，完顏亮遭遇了眾叛親離。有一部分金軍將戰(zhàn)馬讓出，下馬步戰(zhàn)阻攔追兵。</p>

還有部分金軍在大懷忠的指揮下向其余方向逃離，以作疑兵。</p>

再加上身處雪夜，環(huán)境所帶來的天然遮蔽也讓許多甲騎不知不覺間跑錯了路。</p>

雖然此時僅剩下這么點人，然而在大懷忠看來，這些人已經(jīng)足夠保證完顏亮安全了，一方面是馬匹充足，每人都有三四匹備馬，足以保證速度；另一方面，則是這七八十人足夠忠勇可靠，足以保證追得上的宋軍打不過，打得過的追不上。</p>

此時距從湯山山腳突圍已經(jīng)近兩個時辰，一路快馬加鞭累死了數(shù)十匹戰(zhàn)馬后，這支小小的逃難隊伍終于慢了下來，原因也很簡單。</p>

他們迷路了。</p>

“兩淮與江南敢戰(zhàn)的宋軍都在巢縣，投什么羅網(wǎng)？”虎特末胳膊雖然已經(jīng)包扎完畢，鮮血依舊從繃帶中滲出，此時更是臉色慘白，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然而他還是堅定支持想要跑得更遠一些，避免被宋軍追上。</p>

“歷史上撤退的名師大將，因為疲憊而喪于賤民之手的事情還少嗎？不尋地歇息行嗎？”大慶山咬牙說道。</p>

平心而論，這兩人說的都有些道理。然則對于大懷忠來說，也有兩個難處。</p>

一方面則是大懷忠不認為今日在巢縣那些宋軍會放棄追擊，沒準此時已經(jīng)逼近。</p>

另一方面則是天寒地凍，雪夜行軍，若是得不到休息與進食，再強壯堅韌的戰(zhàn)士都會被凍出大毛病的！</p>

其余人的生死大懷忠都可以不管，然而他卻不能不顧自家主君的安危。</p>

“陛下……”一身盔甲的大懷忠高舉火把驅(qū)馬來到完顏亮身側(cè)：“是否要歇息一下?！?lt;/p>

完顏亮雖然又累又餓又冷，然而卻也明白，雖然大雪可以掩蓋小股部隊行軍，然而卻需要時間，若是有宋軍銜尾追殺，則肯定會被發(fā)現(xiàn)行軍的蛛絲馬跡。</p>

更為關(guān)鍵的是，此時他們還在宋境，若是被一群民兵農(nóng)夫圍住搞死，那就太冤了。</p>

“俺無妨……”完顏亮剛剛艱難說出一言，借著火光向四周望去，卻只見周圍士卒臉上一片疲憊之色，連忙改口說道：“然士卒疲敝，此處無有片瓦，無論如何都要找到房舍再說?！?lt;/p>

這倒不是完顏亮有什么憐憫之心，值此落難之時，最危險的從來不是那些身攜重兵的名臣大將，而是手握利刃的伍長什長。他們?nèi)羰瞧鹆水愋?，也不說什么血濺五步天下縞素，就算只是一哄而散，也會使完顏亮失去最后的保護。</p>

大懷忠聞言點了點頭，舉起鐵矛，對著虎特末大聲命令道：“前面百步左右有水聲，派幾個人過去，找橋渡河。沿著河的上下游找，必定能找到村莊?！?lt;/p>

虎特末沒有廢話，趕緊讓幾名金軍頂著風(fēng)雪分散向前探路。</p>

馬軍大隊腳步不停，很快就來到了河邊。</p>

這條河只比溝渠寬一點，距離對岸只有十步左右。若是平日行軍作戰(zhàn)時遇到這等阻礙，金軍甚至連橋都懶得找，直接浮馬渡河。然而在今日這種雪天，疲敝之兵強行浮渡，是真的會出人命的！</p>

好在只是不久，處在下游的斥候就傳來回報，找到了橋梁，而過了橋不遠就是個村莊，雖然有過刀兵痕跡，其中卻還是有十數(shù)間完好房舍，足以讓這七八十金軍甲騎安然度上一夜。</p>

然而當完顏亮真正抵達村莊之時，卻發(fā)現(xiàn)那些完好的房舍只有幾間得用，其余房舍之中尸首狼藉，遍地血污。雖是寒冬臘月，卻也開始腐爛發(fā)臭，無法住人。</p>

金軍也不敢分散，干脆在村中的一個寬闊院落里聚集，冒著風(fēng)雪砍柴取水生火，從鞍韉中掏出隨身攜帶的干糧與肉干，放在頭盔中去煮。</p>

完顏亮依舊保持了統(tǒng)軍大將的作風(fēng)，拄刀立于風(fēng)雪之中。所謂軍井未達，將不言渴，無論是作秀也好，真心實意也罷，完顏亮都要以身作則，穩(wěn)定軍心。</p>

很快，幾間屋子之中的尸首都被運了出來，堆在一旁。房屋的墻壁被金軍推倒，只留立柱，以充作馬廄。</p>

少頃，干糧與肉干混合煮成的面糊也煮好了，大懷忠與虎特末清點完人數(shù)之后，提著飯食來到完顏亮身邊。</p>

“陛下，共有七十一名甲騎，一百八十三匹戰(zhàn)馬，兵刃齊全，足以護送陛下北上?！贝髴阎译p手捧著盛滿肉粥的頭盔，如同感受不到熱度一般。</p>

“可曾安頓好了？”</p>

“回陛下，輪流值夜休息，都已經(jīng)安排好了?！被⑻啬┙舆^話茬，恭敬說道。</p>

完顏亮沒有接過飯食，而是讓幾名近臣跟他一起回到房舍之中。</p>

這間房舍比較大，應(yīng)該屬于鄉(xiāng)豪的祠堂一類的地方，雖然寒風(fēng)凜冽，完顏亮卻沒有將大門緊閉，而只在屋子中央生了一堆火，從而讓部下都可以看清楚他的位置。</p>

幾人默默吃了片刻之后，方才由完顏亮打破了寂靜</p>

“只是不知我軍能逃出多少?！蓖觐伭拎叭灰粐@。</p>

虎特末趕緊湊上去說道：“湯山下的宋軍已經(jīng)被甲騎沖開，我軍可以從彼處脫身北返，宋軍馬少，追不上的，想必能逃出不少?！?lt;/p>

這是扯淡。</p>

在這種大雪天氣，戰(zhàn)馬折損太快了。而若是僅靠兩條腿，金軍潰軍又如何逃得出宋軍的追殺？又如何擋得住整個淮西百姓的怒火？</p>

“此次敗仗，全是俺的指揮無能，諸將皆奮勇敢戰(zhàn)，有功無過。唉，剛愎自用乃是取死之道，這是溫敦思忠臨死前告誡與俺的，俺卻……”完顏亮說罷，竟然一時哽咽。</p>

損失實在是太慘重了，即便完顏亮這種狂妄至極的人，也感到如喪肝膽。</p>

然而此言一出，周圍心腹近臣連忙寬慰完顏亮的同時，也是松了一口氣。</p>

平心而論，這場大敗最大的責任是誰？</p>

自然是率領(lǐng)一個萬戶的兵力，卻把巢縣與廬州都丟了的大懷貞；其次則是領(lǐng)一個萬戶，卻既沒有攔住采石大軍，又沒有堵住巢縣大軍的韓棠。</p>

這與他們盡不盡力其實并沒有太大關(guān)系，勝就是勝，敗就是敗，喪軍失地的結(jié)果擺在這里，誰也無法開脫。</p>

唯獨大懷貞與韓棠皆是戰(zhàn)死以報國恩，根本沒辦法追責。</p>

而若是大規(guī)模清算，必須得考慮渤海大氏的想法，也必須考慮到韓家在中原的影響力。稍有不慎，必起內(nèi)亂。</p>

如今完顏亮將過錯攬到自己身上，可以說是皆大歡喜的局面。</p>

“陛下……”大懷忠盤膝而坐，俯首剛要說些什么，耳朵卻動了動，舉起手讓虎特末與大慶山閉嘴。</p>

“馬蹄聲，十余騎。”大懷忠起身說道。</p>

“虎特末，保護好陛下，你們二人隨我去看看?！贝髴阎页痂F槍，指了指兩名合扎猛安。</p>

說罷，也不待完顏亮回應(yīng)，大懷忠直接與兩名披掛整齊的甲士一齊沖向村口的小橋。</p>

“你不是說此地有村子嗎？村子呢？”</p>

完顏王祥將使勁拽了一下繩子，將跟在馬后面踉蹌奔跑的一人拽得摔倒在地。</p>

那人身上衣衫襤褸，腳底的鞋已經(jīng)磨破，兩雙腳被拖行的血肉模糊。</p>

“就……就在左近……有座小橋，過了橋就是……”那人哆哆嗦嗦的站了起來，不知道是凍得還是嚇得。</p>

“你娘的，橋呢？”</p>

“雪太大了……”</p>

完顏王祥聞言就要抽刀，卻有一個聲音阻止了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