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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意浩渺論進退

就在武興軍進軍沂水縣的時候，劉淮也帶著最后一批流民回到了前軍大營。</p>

沂水縣并不是什么上縣，加上這幾年不安生，又是兵又是匪的，所以人口較少，而跟著劉淮南行的百姓就更少了，但這個更少也是相對于整個縣來說的。</p>

事實上，這兩日陸陸續(xù)續(xù)抵達的百姓，算上老弱婦孺，足有五六千人。</p>

這顯然不是編制只有兩千六百人的前軍能安置得下的，就算加上王雄矣所部八百步卒也不成。</p>

所幸的是，當(dāng)劉淮發(fā)動對徒單章的埋伏的時候，就將之后可能會發(fā)生的事情盤算了一遍，并且向魏勝做了通報。</p>

魏勝也不含糊，當(dāng)即就將此時的忠義軍大管家陸游派了出來。</p>

陸游確實是有本事的，再加上沂州府庫著實豐厚，所以已經(jīng)成了流民的沂水縣百姓被分批安置，并且有條不紊的編戶齊民，其中竟然沒有一絲混亂。</p>

當(dāng)然，陸游扔下一堆事務(wù)不管，可不是僅僅為了安置這幾千流民的。</p>

“這是什么？”</p>

中軍帳內(nèi)，劉淮接過陸游遞來的錦盒，皺眉詢問。</p>

陸游大口灌著涼茶，聞言擦了擦胡須上的水漬，笑著說道：“打開看看。”</p>

劉淮打開錦盒，其中確是一封文書，在陸游的示意下將文書打開，細細一看，卻是一篇奏疏。</p>

“紹興三十一年八月二十五日，臣昧死再拜，上疏皇帝陛下……”</p>

看了開頭，劉淮心中就是一咯噔。</p>

該來的還是來了。</p>

這是一封對宋國朝廷的上表。其中大概意思就是山東義民群起抗金，如今已經(jīng)占據(jù)海州、沂州、密州、泰安州四地，并且斬了金賊海州知州高文富，打敗了沂州知州仆散達摩等等，希望大宋能給個名分，讓山東群豪得以回歸大宋。</p>

這些都是車轱轆話，沒有什么營養(yǎng)，但最后的署名處卻把劉淮看愣了。</p>

因為署名的不只是魏勝與陸游這兩名大宋忠良，還有東平軍張榮等一眾將領(lǐng)，甚至還有天平軍耿京打頭的一大批人。</p>

可以說整本奏疏，只有開頭第一頁是在講述北伐情況，剩下幾頁全都是三支大軍高階軍官的名冊，向宋國要封賞，要承認，要地方治民官。</p>

這特么不是等于求著宋國來摻沙子楔釘子嗎？</p>

劉淮皺眉詢問：“天平軍耿京也要聯(lián)名上表？”</p>

陸游笑著說道：“正是，雖然耿大頭領(lǐng)早有此意，但還是魏公付出了五百領(lǐng)步人甲與許多糧草之后，他才同意與我軍聯(lián)名上書。想來三支大軍，四州之地一起上疏，朝中的袞袞諸公總會重視起來吧?！?lt;/p>

劉淮心中嗤笑，卻什么都沒說，只是拿著奏疏說道：“既然父親與陸先生已有定計，那為何還要把這東西拿到我跟前來，難道是讓我再審閱一下？”</p>

陸游搖頭，表情變得肅然：“你可知道無論忠義軍，又或者是東平軍、天平軍中，都有一大批人不愿意歸宋，而不管大郎你愿不愿意，你都成為了這些人的領(lǐng)頭者。</p>

他們都在看著你的表態(tài)，如果你能在這奏疏上署名，向他們做出榜樣，那么就可以彌合雙方裂痕，使得北伐軍不至于分裂?！?lt;/p>

劉淮嘆了一口氣，將奏疏放進盒子里蓋起來：“若陸先生不說這番話，那我署名確實無妨，但此時，我反而定下決心，絕不能署名了?！?lt;/p>

陸游似乎并不驚訝，只是望著帳外來往軍士有些出神，良久之后才緩緩問道：“大郎，你為何對大宋如此深恨呢？大宋有何負過你嗎？”</p>

劉淮誠懇說道：“不是恨，而是不相信。”</p>

陸游復(fù)又沉默：“是因為岳鵬舉之事嗎？大郎，聽老夫一言，此事為首之人乃是秦檜，次者乃是萬俟卨，張俊，勾龍如淵等人，他們大多已經(jīng)身死，大郎你恨他們不奇怪，老夫也恨。</p>

如果有一日我為執(zhí)政，拼著天下洶洶，我一定要誅殺他們九族之男丁，為岳鵬舉正名。但為何要恨大宋呢？為何不能助大宋統(tǒng)一四海，以成不世功名呢？”</p>

劉淮失笑：“陸先生，我說了，我不恨，我只是不相信宋國而已……”</p>

陸游搖頭，明顯不信。</p>

劉淮站起來，走到帥帳門口，望著遠方連綿起伏的山丘：“陸先生，你說我恨宋國，我又恨什么呢？恨這大江大河，恨這高山落日，恨這清風(fēng)明月嗎？又或者恨父親與陸先生這兩位忠臣嗎？恨岳飛、韓世忠、李彥仙、宗澤這些人嗎？恨藍府君、徐通判他們嗎？還是要恨家門口賣肉饅頭的嬸子，恨路口修車輪的大爺，恨當(dāng)壚賣酒的小娘子？”</p>

劉淮轉(zhuǎn)頭，直視陸游的眼睛：“都不是，陸先生，我都不恨的。倒不如說，這些就是我一直矢志北伐，百死無悔的原因。</p>

正因為我要保住這些美好的人，美好的事，美好的物，所以我才要蕩平寰宇，澄清宇內(nèi)！”</p>

“我只是不相信宋國能夠助我做成此事罷了?！闭f到這里，劉淮嗤笑出聲：“說起來，剛剛聽到陸先生說謀害岳飛的主謀是什么秦檜、萬俟卨、張俊等人，我都有些想笑。</p>

陸先生啊陸先生，你這絕頂聰明之人，又在這里與我裝什么糊涂呢？此事最大的主謀不就是當(dāng)今宋國皇帝趙構(gòu)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