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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丑無語至極：“胡扯什么，金國能來多少兵馬？宋人又有多少兵馬至此？待到朝廷發(fā)兵，他們頂好的結果就是敗走，他們可以回南朝，咱們呢？到時候都得死在這里！”</p>

馬金陀干脆把話扯明白：“大哥既然不想投宋，那么咱們干脆反了吧！趁著有宋人為援軍，趁著秋收已成的空檔，趁著仆散知州他們都不在，大哥帶著咱們直接造反，如何？”</p>

張丑連連搖頭。</p>

張百草也是氣急：“馬金陀，你今天是吃錯什么藥了？！造反是把全族全莊人頭別褲腰帶上的大事，你愿意，別人愿意嗎？”</p>

馬金陀瞥了一眼張百草，又定定看著張丑，見對方始終沒有搭話，終于長嘆一聲說道：“大哥，既然你不想投宋，也不想反，那只有一條路了。”</p>

說著馬金陀指了指遠方可以模模糊糊看到的忠義軍大營：“大哥帶著俺們打一打宋軍大寨，將決心展示出來?！?lt;/p>

張丑覺得此言更加荒唐。</p>

且不論何伯求將主力帶到臨沂，張家莊以北的幾個莊子只能湊出一千多號莊戶，這點兵力還不夠忠義軍塞牙的。</p>

就說就算他張丑古今名將附體，一戰(zhàn)而勝，他們除了付出累累死傷，又有什么好處呢？他張丑是能封侯還能咋的？</p>

保衛(wèi)鄉(xiāng)梓嗎？</p>

可忠義軍也沒干什么惡事??！</p>

然而張丑卻又立即反應了過來，馬金陀可不是只有肌肉的尋常武夫，他說這話必有緣由。</p>

想到這里，張丑不由得悚然一驚：“阿陀，你莫非聽到了什么風聲？莫不是何家莊有人向宋軍泄露莊中空虛，宋軍要大舉進攻，所以咱們要以攻代守？”</p>

因為都住在一個莊子里，都是街坊鄰居鄉(xiāng)里鄉(xiāng)親，所以莊戶的行動可以瞞住其他人，卻瞞不住自家鄉(xiāng)人。</p>

宋人北伐軍如此懷柔，何家莊中有人通風報信泄露風聲那也是理所當然的。</p>

馬金陀搖頭以對：“這種消息，若非宋人得到確切的說法哪里會信？就算何家莊的人都向宋人出首，那宋人將領但凡是個有些腦子的，都會把這話當作埋伏。就像如果那些民夫跑過來跟俺說對面宋軍大寨已空，俺又如何會信呢？”</p>

“俺說的是更為棘手之事，人心不穩(wěn)了?！瘪R金陀正色來言：“俺剛剛說的什么投宋，什么造反都不是妄言，因為俺的莊子已經(jīng)有些不穩(wěn)了，你們張家莊也絕對不會繼續(xù)妥當下去。若不做點什么，以示決心，那過不了幾日，咱們就會被自家人架起來，不反也得反了！”</p>

張丑聞言直接失態(tài)：“怎么可能？為什么？憑什么?。【蛻{宋人這點小恩小惠？就憑宋人沒搶他們的糧？就憑宋人沒在他們收糧的時候殺了他們？就憑宋人派出些民夫協(xié)助他們收糧？”</p>

似乎意識到自己失態(tài)，張丑喘了兩口粗氣繼續(xù)激憤說道：“難道他們都以為跟了宋人就能過天大的好日子？宋人也需要民夫的！那些民夫還就在他們眼前，幫他們收糧食呢！”</p>

馬金陀定定的看著這位結義兄長，如何不明白張丑為何這番作態(tài)？還不是因為他也已經(jīng)感覺到人心不穩(wěn)了嗎？只是一時間不愿意承認罷了。</p>

等到張丑說完之后，馬金陀才鄭重開口：“大哥，從忠義軍民夫那里傳來的消息。那宋人忠義軍開始分田分地了。”</p>

張丑呆愣了片刻：“他們哪來的地？”</p>

馬金陀誠懇回答：“大哥還想不明白嗎？忠義軍的土地當然都是從親近金國的地主莊主和那些猛安謀克戶手中奪來的，他們只不過把金國這些年干的事情反過來，再干了一遍而已?！?lt;/p>

張丑徹底呆愣住了，良久之后才出言：“真的嗎？不會是宋人放的謠言嗎？”</p>

馬金陀搖頭：“俺專門去問了，那些民夫中有的得到了家書，有的接到了鄉(xiāng)人的口信，還有的甚至是因為家中分田，要保衛(wèi)……那個詞是啥來著，哦對……保衛(wèi)勝利果實來主動參的軍。</p>

其中立功將士得田最多，尋常將士其次，民夫再其次。這是板上釘釘?shù)氖虑椤?lt;/p>

如此多的人，如此詳實的分田辦法，如何是同時說謊造謠呢？”</p>

張百草在馬上晃了晃，與其余騎士相顧駭然，卻發(fā)現(xiàn)其中有兩人面色如常，似乎早就知道有這消息，當即醒悟：“這件事情，莊戶們都知道了？宋軍昨日才將民夫放出來，和莊戶們雜混在一起，今日就已經(jīng)所有人都知道了？”</p>

馬金陀冷笑以對：“張二，你想清楚這是什么事情，這他娘的是分田分地！是安身立命的大事！一天傳遍整個莊子，你覺得快？俺還覺得因為秋收而慢了哩！”</p>

張百草也愈加慌亂：“可，可為何沒人來告訴大哥，也沒人來告訴我？”</p>

馬金陀喟然以對：“張二，你說說，你們張家莊誰的田地最多？如果要分，又要先分哪家的田？”</p>

張丑渾身哆嗦了一下，看著身旁的親信騎士，在秋日的熏風中如墜冰窟。</p>

那兩個騎士連忙在馬上拱手，尷尬出言：“大爺，俺們沒有這種放肆想法，只是覺得這種謠言不算個正經(jīng)說法，所以就沒跟大爺攪耳朵?！?lt;/p>

張百草擺了擺手，示意與他們無關，隨即又有些咬牙啟齒：“這些忘恩負義的白眼狼，難道忘了俺大哥的恩義了么？！”</p>

張丑立即呵斥自家二弟：“俺哪有什么恩義？！就算有些安民的心思，也被局勢所磨，不得伸張。哪如人家忠義軍干得漂亮？！”</p>

他原本想要通過呵斥二弟來讓那兩名親信騎士安心，可見到兩人的表情依舊訕訕，不由得又是一陣氣悶。</p>

馬金陀卻是出言解圍：“大哥，咱們上邊這些人，都知道惡事是金國朝廷所做。但下邊那些人，卻只看到是大哥你將兒郎征發(fā)為苦力。對于他們來說，張二口中的恩義就是荒唐，什么恩義？將自家三舅公家兒孫送到沂水當纖夫的恩義嗎？”</p>

張丑臉色變得極為難看。</p>

馬金陀繼續(xù)誠懇說道：“大哥，咱們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剛剛俺說的三策就是上中下三策，既然你不同意投宋，也不同意扯桿子造反，那就只有一條路可走了。你如果此時不顯一點手段，那就真的要人心喪盡了?！?lt;/p>

張丑冷汗直流，他萬萬想不到原本只是來探查敵情的小行動，卻會被逼到這份上，猶豫片刻，在馬上探身握住了馬金陀的胳膊。</p>

“阿陀，你說的對，今日就是要下決斷的時候了，出兵，立馬就出兵。”張丑臉色變得猙獰：“今天就出兵！”</p>

馬金陀胳膊被抓住，臉色不變，心中卻是嘆氣。</p>

看演義時，古代謀士給上中下三策時，主君總選中策，當時自己還在腹誹，為何不選上策。</p>

現(xiàn)在輪到自己可倒好，自家主君選了個下策，只不過大丈夫既然投身效命就應盡力，也怪不得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