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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羊

夜色濃重，江陽邊界，天上淅淅瀝瀝的雨絲飄下，浸潤山野。</p>

殷元辰目光復雜，看著前方那道血雨繞身的黑影，隱約間還能看出一女子身形。</p>

山路泥濘，他亦步亦趨，四周寒氣刺骨，讓他法力不暢，面色灰白。</p>

身前那人猝然止步，回首看來，面上涌動的黑氣漸漸消散，顯出半張清麗的面容，黑氣徹底散去，女子的右臉露出，其上長著根根碧青之羽，眼瞳暗藍，若鳥雀。</p>

殺氣慘烈，漸漸升起，讓殷元辰背生冷汗，心跳飛快，唯恐這位師姐，也是他的族親已經徹底失去神智，化作商羊軀。</p>

“露澤師姐?！?lt;/p>

他聲極其細極低，即使被沈家圍殺，那雙豹眼中也未有過恐懼，此時卻充斥著一種半悲半憂之色，難以正視眼前之人。</p>

‘動用秘法，融合遺蛻，最終成就仙基，卻失去人形，化為這般模樣?！?lt;/p>

殷元辰不知道師姐遭遇什么，當初沈家打上聽雨門，殷露澤所在一峰戰(zhàn)況最為慘烈，血染一峰。</p>

對方稍稍搖頭，像是未聽懂這話，身上的青袍已沾滿血污，膚色蒼白，像是自黃泉中爬出的惡鬼，僅剩的半邊人相也漸漸生出鳥羽，眼瞳變色，直直看來。</p>

“沈家，還有沈家，師姐莫忘！”</p>

殷元辰厲喝一聲，他已分不清自己如今有幾分懼，幾分怒，吼完這聲，一股深入骨髓的疲乏感涌上，他只覺得累了。</p>

聽到沈家，原本神智將要消散的殷露澤眼神清明幾分，兇戾之氣生出，某種刻骨的仇恨驅使著她還維持著人形，她一卡一卡地說道：</p>

“沈家.門人師父殺”</p>

殷露澤的聲音飽含著刻骨的怨毒，殘破的仙基有感，讓這夜雨下得更大，殷元辰身旁的聽雨門眾人已叫這位掌門真?zhèn)鳉⒈M。</p>

或許是血親之故，亦或是殷露澤還尚存一絲神智，她放過殷元辰，帶著對方逃出沈家的包圍。</p>

殷元辰看著這位師姐，他心中不免生出濃重的悲切之情，昔日那位寬厚的族姐變?yōu)楝F今這番模樣，已是非人。即使動用自云露門得來的遺蛻，勉強修成筑基，又能拿沈家如何？</p>

殷元辰在看到師姐的第一眼時，就已明白發(fā)生何事。</p>

這位掌門真?zhèn)鬟€是動用了自云露門得來的商羊遺蛻，雖修成仙基，卻神識蒙昧，性命潰散，如今已無幾日可活。</p>

他的心中最初是懼，然后是怒，再到如今只剩一腔悲切和疲憊。</p>

這名青袍男子豹眼低垂，自懷中取出一天藍玉簡，聽雨門真?zhèn)魉钠饭Ψǎ腹锼挂坏赖摹队陰焹浴?，是殷露澤身上得來的?lt;/p>

原本只有掌門真?zhèn)髂苄扌械墓Ψㄈ缃窬驮谧约菏种?，可他面上卻未有什么喜色，這法門來歷古老，不是輕易能修成的。</p>

更何況，他也沒什么修行的機會了，殷露澤正帶著他，不斷襲殺沈家之人，對方卻未有什么大動作，殷元辰能感受到一張網正緩緩張開，逐漸收緊，將兩人圍住。</p>

如今對沈家覆滅山門的仇恨漸漸止息，他的心中卻無緣無故生起對殷露澤的怨來，為何不從長計較，逃離江陽，等修成仙基再歸來？</p>

為何不能忍一忍，最后落到這般下場，豈不是白白浪費門派的栽培，掌門的囑咐？</p>

殷元辰想要忍下去，留待后時，但這位族姐卻未給他太多選擇，一念帶著他，向著絕境走去。</p>

這種怨懟之情只是稍稍升起，又叫他按下，殷元辰看向那個身影，似乎是想通什么。</p>

‘這樣也好，一起上路，亦不孤單?！?lt;/p>

他現在唯一的期望就是，能死在和沈家人的斗法中，而不是被失去神智的師姐活吃。</p>

朦朧的雨絲轉瞬間止住，前方的殷露澤停步，面上的青羽根根樹起，頗為滲人，殷元辰以為對方徹底控制不住，神智消散，自覺死期將至。</p>

一道赤光卻自天上降下，攜著雷枝電蛇，在空中劃出絢麗的拖尾，徑直落到殷元辰上方，他豹眼圓睜，此時才反應過來，是沈家來人。</p>

殷露澤周身黑氣猛地涌動，厲聲呼喊，血雨落下，將那赤光頃刻打散，順勢將下方的殷元辰帶到一旁。</p>

自空中緩緩顯出一人的身形來，身披黑甲，面容滄桑，正是沈德正，手中端舉著那青銅神像，煞氣生發(fā)。</p>

“恭請淵光之相?！?lt;/p>

沈德正朗聲呼道，迅速將手中青銅神像祭出，不遠處隱隱有道香火傳來，徑直落到這神像上。</p>

此物迎風便長，漸漸有一人高，化為一持蛇鬼神，青面獠牙，周身幽暗的煞氣涌動，散著讓人心悸的波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