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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客與女房東的夜談

余帆的手指深深掐進樟木箱的銅扣里，箱底白裙子擦過手背的涼意順著血管往上爬，在脊椎骨上結(jié)出一層薄霜。</p>

歐陽婷的高跟鞋聲在臺階上敲出規(guī)律的節(jié)奏，他抬頭時正看見她發(fā)梢掃過肩胛骨的弧度——和陳蓉電腦里那張王百萬手機偷拍的照片里，那個倚在古董架前笑的女人，連頸側(cè)的弧度都一模一樣。</p>

到了。歐陽婷停在三樓左手邊的房門前，鑰匙轉(zhuǎn)動鎖芯的聲響驚得余帆肩頭一顫。</p>

門開的瞬間，水晶吊燈在頭頂碎成星子，他望著波斯地毯上蜿蜒的暗紋，突然想起陳蓉墜樓前那晚發(fā)給他的語音：余帆你信嗎？</p>

王太太的梳妝臺，用的是和乾陵墓道壁畫同批的螺鈿工藝。</p>

現(xiàn)在他信了。</p>

雕花檀木柜里擺著半人高的青銅鼎，博古架上的唐三彩駱駝釉色溫潤得能映出人影，連墻角的落地?zé)舳际瞧z琺瑯的燈座。</p>

余帆的目光掃過書桌上攤開的《唐會要》，書頁間夾著的拓片上，乾陵二字的墨痕還未干透。</p>

醫(yī)藥箱在床頭柜第二個抽屜。歐陽婷的聲音從他身側(cè)傳來，余帆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何時已經(jīng)走到了床邊。</p>

他彎腰拉抽屜時，后頸突然一熱——是她身上的香水味，像浸了酒的沉水香，裹著若有若無的鐵銹味。</p>

手給我。歐陽婷的指尖碰了碰他掌心的紅痕，符紙灼燒的刺痛突然變得模糊。</p>

余帆看著她俯身翻找藥棉的側(cè)影，珍珠耳墜在鎖骨處搖晃，耳后那顆朱砂痣紅得幾乎要滲出血來。陳蓉的事...我聽說了。她突然開口，藥棉蘸著酒精的涼意漫開，那孩子總說我像她媽媽。</p>

余帆的瞳孔驟縮。</p>

陳蓉從未提過母親，只說十二歲那年被孤兒院的老院長撿到，懷里揣著半塊刻著牡丹的玉佩。</p>

他望著歐陽婷頸間晃動的青銅牌，和自己兜里的古錢紋路重疊成一片，喉結(jié)動了動：您...認(rèn)識她？</p>

認(rèn)識。歐陽婷替他貼好創(chuàng)可貼，指尖在他手腕上多停留了兩秒，上個月她來問我借《唐兩京城坊考》，說要寫畢業(yè)論文。她轉(zhuǎn)身走向書桌時，睡裙的絲質(zhì)裙角掃過余帆的褲管，對了，樓下還有箱礦泉水，能幫我搬上來嗎？</p>

下樓時余帆的太陽穴突突直跳。</p>

陳蓉的電腦里有王百萬的加密文件，歐陽婷的樟木箱里有乾陵結(jié)構(gòu)圖，陳蓉墜樓前那晚穿的白裙子此刻正躺在三樓的樟木箱底——這些碎片在他腦子里撞成一片，撞得他險些被樓梯角絆倒。</p>

礦泉水箱很沉，余帆搬著往樓上走時，聽見客廳里的座機突然響了。王總在開會。歐陽婷的聲音從三樓飄下來，帶著點刻意放軟的尾音，好，我讓小余記下來。余帆走到樓梯中段時，正看見她倚著欄桿看自己，真絲睡袍在腰間松松系著，鎖骨下的銀鏈閃了閃，記什么？他順口問。</p>

王總說今晚不回來了。歐陽婷接過礦泉水箱，指尖擦過他手背未愈合的紅痕，說要和李教授研究乾陵的新線索。她轉(zhuǎn)身時，睡袍領(lǐng)口滑下一寸，余帆瞥見里面裹著的白色真絲吊帶，和樟木箱底那件白裙子的質(zhì)地像極了。</p>

茶是歐陽婷親手泡的，青瓷杯里浮著幾瓣杭白菊。</p>

余帆捧著杯子，看她蜷在沙發(fā)里撥弄茶盞：你搬來半個月，我還沒好好謝過你。她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陰影，陳倩總說我防著租客，其實...我先生常年不在家，這院子太靜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