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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判（下）

不怪裘德拉的反應(yīng)如此強(qiáng)烈。</p>

文書中的內(nèi)容，是雷文在兩年內(nèi)，給裘德拉提供5000枚金幣。</p>

代價就是，一旦裘德拉成為男爵，那么不僅要交還鷹嘴山礦場和千針叢林，更要將灰山礦場劃歸雄鷹領(lǐng)！</p>

鐵爐堡之所以能以一個男爵領(lǐng)的規(guī)模供養(yǎng)出安格爾這樣一位三階騎士，甚至能讓最精銳的100人規(guī)模的鐵爐軍團(tuán)人人著裝鏈甲，就是因為他們有自己的鐵礦，有自己的冶煉、鑄造工廠！</p>

外銷的武器、鏈甲和板甲，正是鐵爐領(lǐng)最重要的收入來源。</p>

可以說，一旦失去灰山礦場，鐵爐領(lǐng)的收入將會驟降一半、乃至于更多，每年的損失不下于上千金幣！</p>

誰要是簽了這契約，那毫無疑問就是沃頓家族最大的罪人，說一句“賣領(lǐng)地求榮”也不過分。</p>

雷文接穩(wěn)了文書，并沒有生氣，通過剛剛的接觸，他已經(jīng)完全摸清了裘德拉的性格。</p>

傲慢、自負(fù)、自視甚高，同時也帶著骨子里的自卑，對自尊和名聲的看中近乎于病態(tài)，明明對爵位渴望得要命，卻處處表現(xiàn)得似乎毫不在乎。</p>

用兩個字來形容的話，那就是——</p>

扭曲。</p>

要對付這樣的人，就得幫他在面子上圓過去。</p>

通俗點(diǎn)說，就是裘德拉有心做婊子，而雷文就要幫他把牌坊立起來。</p>

“這怎么能算是犧牲家族的利益呢，裘德拉先生?！崩孜拈L嘆一聲，帶著深切的惋惜：“安格爾男爵年輕的時候的確是合格的貴族，但是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老了，在我的即位儀式上做出的事情——冒昧地說，堪稱昏聵。如果不是你當(dāng)機(jī)立斷的話，沃頓家族將會成為整個諾德行省的笑柄！”</p>

“至于你的弟弟，馬克先生，恕我冒昧，他更不是一個合格的繼承人。”</p>

雷文的語氣中帶著深切的同情：“從小嬌生慣養(yǎng)，沉溺于醇酒和美色，不僅沒有訂婚就搞大了侍女的肚子，甚至還派人到閃金鎮(zhèn)高價收購天使之淚，全然不顧如今你我兩家的尷尬關(guān)系?！?lt;/p>

“這樣一個人，真的適合繼承鐵爐領(lǐng)的爵位嗎？讓他繼承了爵位，難道不正是對鐵爐領(lǐng)、對沃頓家族最大的傷害嗎？”</p>

雷文的話切中了裘德拉的痛點(diǎn)，后者原本憤怒的面孔平息許多，冷笑著說道：“我不知道你是從哪里聽來的流言，可這消息的可靠程度，就像是你文書上的5000金幣一樣的單薄，就算搜光了雄鷹領(lǐng)，你也拿不出那么多錢！”</p>

“那這消息恐怕還真的不假?！崩孜穆朴频卣f道：“雖然我現(xiàn)在沒有這么多錢，可你別忘了，我手上還有天使之淚，最近又收回了閃金鎮(zhèn)呢。”</p>

裘德拉的嘴唇微微抿起，他品嘗過天使之淚的美味，馬克寧可惹惱安格爾也要去購買更印證了這一點(diǎn)，天使之淚，的確能給雄鷹領(lǐng)帶來源源不斷的財富。</p>

“……就算你說得都是真的，又能怎么辦？”裘德拉狀若無奈地嘆了口氣：“誰來繼承爵位，終究是要我父親說了算的?！?lt;/p>

“所以我才要幫你啊。”雷文抖了抖手上的文書：“裘德拉先生，我認(rèn)為你已經(jīng)具有了成為一位領(lǐng)主的全部素質(zhì)，你冷靜、優(yōu)雅、高貴，只不過因為沒有獲得公正的對待，所以才沒能在安格爾男爵面前展露出自己的能力。”</p>

他上前一步，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如同夢中低語一樣滲入裘德拉的內(nèi)心：“只要你能表現(xiàn)出足夠的能力，讓領(lǐng)地中的所有人——受封騎士，管家、女仆長，以及士兵們，都折服于您的慷慨，讓他們?yōu)槟ЯΓ敲次蚁氚哺駹柲芯?，也會改變自己的心意的?！?lt;/p>

裘德拉的眉頭狂跳，他已經(jīng)明白了雷文的暗示。</p>

錢，大筆的金錢。</p>

在他看來，世界上沒有用金幣無法收買的人，如果有，那就是開價還不夠高。</p>

大筆的金幣砸下去，將男爵領(lǐng)中的每個重要人物綁上自己的戰(zhàn)車，讓他們意識到，誰才是能給他們帶來好處的那個人。</p>

那樣一來，在安格爾的彌留之際，即便他想要立馬克為繼承人，也不會有人承認(rèn)他的決定——遺囑這種東西，只有眾人承認(rèn)才有用，否則還不如一張廢紙。</p>

這一刻，裘德拉的確心動了，但他還是搖了搖頭：“雷文男爵，你的確是個很好的說客，但我還是不能答應(yīng)你，灰山礦場是鐵爐領(lǐng)的根基，沃頓家族不能失去它?！?lt;/p>

最重要的是，一旦簽下契約，他的把柄從此就會被攥在雷文手中，任其拿捏。</p>

至少在正式成為男爵之前，裘德拉絕無反抗的可能。</p>

雷文知道他的顧慮，轉(zhuǎn)而說道：</p>

“怎么會是失去呢？只是將灰山礦場租給我而已，五十年！而且灰山礦場的產(chǎn)出，之后一樣可以按照市價供給鐵爐堡，到時候雖然多了一筆購買礦石的錢，但也同樣省下了人工啊?！?lt;/p>

“但灰山礦場的收益，并不比閃金鎮(zhèn)更低?！濒玫吕林樥f道：“五千金幣就想獲得五十年的租賃權(quán)，還是太低了?！?lt;/p>

雷文心中一陣輕笑。</p>

這個裘德拉，立牌坊的本事也不小嘛！</p>

自己只是提出了交易，他就知道順桿爬，將交談的重點(diǎn)限定在了灰山礦場，完全忽略了掉其中附帶的人身依附關(guān)系。</p>

不僅保全了面子，還開始討價還價了，真是經(jīng)典的貴族做派。</p>

本來5000金幣也就是個底價，雷文沒打算靠這個就能收買他：“那裘德拉先生覺得多少金幣合適呢？”</p>

“10000金幣?！濒玫吕鄱疾徽＃骸拔矣X得這是個合適的價格?！?lt;/p>

“如果是五十年前的話，的確如此，但灰山礦場開采得已經(jīng)太久了，里面還有多少儲量，誰都不知道。”雷文討價還價道：“7000金幣吧?！?lt;/p>

裘德拉眼中閃過一絲不滿。</p>

無論說得再怎么好聽，這契約一旦簽下，就將是在他真正繼位男爵之前最大的軟肋，可以說他幾乎將自己的人生都壓在了這上面。</p>

可雷文這個混混，竟然連10000金幣都不肯出，這簡直就是一種羞辱。</p>

“不僅是灰山礦場的問題。”裘德拉加重了語氣：“事關(guān)我的‘名譽(yù)’，10000金幣，一點(diǎn)都不能少！”</p>

雷文差點(diǎn)被氣笑了，名譽(yù)？什么樣的名譽(yù)能價值5000金幣啊？</p>

婊子立好了牌坊，還真以為自己是個良家了？</p>

雷文嗤笑一聲，搖頭說道：“裘德拉先生，如果您執(zhí)意如此，我想馬克先生的‘名譽(yù)’總不會值這么多錢吧？”</p>

裘德拉面色一緊：“你這是什么意思？”</p>

“很簡單?！崩孜淖旖菭科鹨唤z冷笑：“我現(xiàn)在想明白了，與其扶持你，倒不如去投資更有希望繼承爵位的馬克，至少跟一個廢物做鄰居，不會有什么壓力！”</p>

“抱歉浪費(fèi)了你的時間，裘德拉先生！”雷文當(dāng)機(jī)立斷，轉(zhuǎn)頭就走。</p>

見雷文這么明目張膽地威脅自己，裘德拉的呼吸陡然粗重起來，他捏緊了拳頭，幾乎想要沖上去將雷文一頓胖揍！</p>

但他不能這么做，更不敢這么做。</p>

本來在爭斗中他就處于劣勢，一旦馬克獲得雷文的金錢援助，他再也不會有繼承鐵爐領(lǐng)的可能！</p>

如果雷文之前如此威脅他，他大可以甩手就走，但如今他的野心完全被雷文激發(fā)出來，清晰地看到了自己坐上男爵寶座的愿景。</p>

真要就此放棄，那實在是讓人……不甘！</p>

“雷文男爵！”裘德拉壓抑著心中翻騰的屈辱，深吸口氣：“9000金幣！”</p>

雷文的腳步并沒有停步。</p>

“8000金幣！”</p>

雷文腳步頓了頓，繼續(xù)向前走去。</p>

就在他的手即將碰到車門的時候，裘德拉高聲喊道：“7000！我答應(yīng)了！”</p>

“誒呀！這怎么使得?。　崩孜霓D(zhuǎn)過頭來，臉上掛著貴族專有的客套笑容：“我剛剛正想回馬車?yán)铮焉厦娴臄?shù)字改成10000呢，沒想到您如此地善解人意啊。”</p>

“既然這樣，我也不是不講理的人，那就8000金幣，裘德拉先生，您看如何？”</p>

裘德拉知道，這是雷文做出了一定讓步，來撫平他的怒火，他不想承擔(dān)這施舍一樣的所謂好意，但又舍不得那1000金幣，只能沒好氣地重重點(diǎn)頭：“那就8000，不過這份協(xié)議，絕對不能公布出去?！?lt;/p>

雷文眨眨眼睛：“只要您履行契約，當(dāng)然！”</p>

從馬車中取出事先準(zhǔn)備好的墨水，兩人分別在協(xié)議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p>

一小箱金幣擺在了兩人面前。</p>

雷文說道：“這是第一筆資金，200金幣，從下月開始，每月5號，我都會給你提供一筆資金，最少200金幣，上不封頂，總之一年之內(nèi)，我會給你合約上同等數(shù)量的金幣?！?lt;/p>

“如果到時候數(shù)目不夠，我是不會承認(rèn)這文書的內(nèi)容的?！濒玫吕哪樕珔s并不很好看，只是盯著許久未動的馬車出神。</p>

雷文也并不在意他的態(tài)度，起身笑著行禮：“那我就先失陪了，裘德拉先生，希望您今晚過得愉快?！?lt;/p>

“等等?！濒玫吕凶×藙倓傓D(zhuǎn)過身去的雷文：“為什么？”</p>

“什么為什么？”雷文回頭問道。</p>

“為什么要把錢花在我的身上?！濒玫吕吐晢柕溃骸半y道你不需要建設(shè)自己的領(lǐng)地、提升自己的實力？”</p>

雷文眉頭微挑，有些驚訝于裘德拉在這時候還能保有足夠的理智，沉聲回應(yīng)道：“因為最遲到年底的時候，諾德行省就要亂了，我希望到時候能夠有一個堅實的盟友，與我分擔(dān)雄鷹領(lǐng)的壓力?！?lt;/p>

“什么？”裘德拉看著雷文，笑中帶怒：“雷文男爵，我知道您不想說實話，但大可不必用這種虛無縹緲的話來搪塞我！”</p>

“你要是這樣認(rèn)為，我也沒有辦法?！崩孜娜酉乱痪湓姓Z錄，回頭向馬車方向走去：</p>

“時間會驗證我的答案。”</p>

這句話說完，雷文坐回到馬車之中，隨著安琪揚(yáng)起馬鞭，馬車就行駛在了回返雄鷹堡的道路上。</p>

“怎么樣，我就說裘德拉一定會答應(yīng)我的條件的?！崩孜纳焓謱⒌つ萁z攬入懷中，靠在車幫上，嘴角還掛著一絲微笑。</p>

丹妮絲沒有說話，而是審視著雷文。</p>

她發(fā)現(xiàn)自己越來越看不透這個男人了。</p>

他好色、虛偽、無恥而又貪婪，可自從她回到雄鷹堡開始，雷文做的每件事幾乎都超出了她的預(yù)料，卻又每每能夠獲得成功。</p>

尤其是今天這場對話，更是聽得她心驚不已。</p>

整場對話的節(jié)奏完全掌握在雷文手中，有幾次她都以為談判將以破裂收場，但雷文對人心的精準(zhǔn)把控，卻牢牢將裘德拉鎖在了原地。</p>

從貶低，到吹捧，再到最后的拿捏，堪稱是一氣呵成，裘德拉就像是一只麻雀，被困在其中，自以為在飛騰，卻始終都沒能逃出雷文的手心。</p>

這一番手腕精準(zhǔn)而老道——雷文，真的只有二十歲？</p>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一句疑問從丹妮絲口中流淌出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