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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婦人的褲腳沾著泥，手里攥著團發(fā)黑的帕子，見著張遠山就撲通跪下，帕子掉在地上，露出里面半塊帶血的紗布。</p>

“道長救命??！”老婦人的聲音像破了洞的風箱，“我家百勝撞邪了！昨兒夜里喝醉了走夜路，回來時一只眼睛沒了，直喊‘老王頭要索命’！”她膝蓋在青石板上蹭著往前挪，枯瘦的手抓住張遠山的褲腳，“求您去看看，他現(xiàn)在燒得直說胡話，大夫都沒法子……”</p>

錢輝抹了把汗，從褲兜里摸出包皺巴巴的紅塔山，抽出一根點上：“嬸子說的老王頭，是村東頭的五保戶，今早被發(fā)現(xiàn)死在自家炕上。昨兒夜里百勝醉得厲害，非說在村西頭的老槐樹下碰到老王頭，說老王頭耳朵掉了，讓他幫忙找……”他吸了口煙，火星在黑暗里明滅，“結(jié)果百勝找著找著，說地下露出個洞，老王頭突然把耳朵按回臉上，沖他笑——”錢輝的聲音突然啞了，“說‘你幫我找耳朵，我要你一只眼睛抵’。”</p>

老婦人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帕子上的血漬滲得更開了。</p>

施麗婭蹲下去扶她，觸手一片滾燙：“嬸子，百勝現(xiàn)在在哪？”</p>

“縣醫(yī)院！”老婦人抓住施麗婭的手腕，指甲幾乎掐進肉里，“他醒過來就喊‘地底下有牡丹’，說老王頭的臉變成牡丹花，花瓣往他眼睛里鉆……”她突然抬頭，渾濁的眼睛直勾勾盯著張遠山，“道長，您是有本事的，求您去看看我家百勝，他才三十六啊，還有倆娃沒斷奶……”</p>

屋子里的溫度似乎降了十度。</p>

李寶摸出手機想查縣醫(yī)院地址，屏幕光映得他臉色發(fā)青；錢一多握著酒杯的手在抖，酒液順著指縫往下滴，在桌布上暈開深色的斑；張遠山低頭看了看被老婦人攥住的褲腳，又抬頭看向窗外——不知何時起了風，吹得院外的老楊樹沙沙響，隱約有股甜膩的香氣飄進來，像……牡丹。</p>

“嬸子，您先起來。”張遠山彎腰把老婦人扶起來，黃紙包里的艾草散了兩根在地上，“我跟你們?nèi)メt(yī)院。”他轉(zhuǎn)頭看向李寶，“小李，把我背包里的朱砂筆帶上；小施，幫嬸子擦擦臉——”他的目光掃過錢一多，后者正盯著自己滴酒的手發(fā)呆，“老錢，你要是想去，把外套穿上，夜里涼?！?lt;/p>

錢一多猛地抬起頭。</p>

他臉上的酒氣褪了個干凈，只剩一片青白：“我……我也去?！?lt;/p>

老婦人抓著施麗婭的手往門外走，錢輝趕緊跟上打手電。</p>

張遠山彎腰撿地上的艾草，抬頭時正撞見李寶皺著眉看窗外：“怎么了？”</p>

“您聞沒聞到？”李寶抽了抽鼻子，“剛才那股花香……”</p>

張遠山也嗅了嗅空氣。</p>

甜膩的牡丹香更濃了，像有人在不遠處燒了盆牡丹花瓣。</p>

他摸了摸懷里的羅盤，金屬外殼在掌心涼得刺骨。</p>

“走?！彼寻葜匦掳?，“去晚了，怕是要出大事?！?lt;/p>

旅館的木門在身后吱呀合上。</p>

錢一多站在門檻上，望著眾人的背影，手無意識地摸向褲兜——那里裝著半塊從青石板底下?lián)赶聛淼姆酱u，磚上的蓮花紋里，隱約能看見幾點暗紅，像干涸的血。</p>

風卷著牡丹香撲進來，吹得桌上的二鍋頭酒瓶晃了晃，酒液在杯口蕩出細小的漣漪，倒映著天花板上搖晃的燈泡，像只正在閉合的眼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