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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草瘋長的山坡上，立著五座青石板墳，最大的那座前擺著兩副褪色的藍布袖套，和老夫妻做飯時系的一模一樣。</p>

我去看看。張遠山摸出打火機，火焰在風里搖晃，你們待車上。他的影子被拉得老長，踩過墳前的紙灰時，李寶聽見咔嚓一聲——是塊碎瓷片，和昨天飯館里盛魚湯的碗花紋分毫不差。</p>

李寶！趙婉兒突然攥住他手腕，指向最中間的墓碑。</p>

照片上的老夫妻正對著他們笑，和飯館里擦桌子的老頭、盛湯的老太太長得一模一樣。</p>

碑上的刻字被雨水沖得模糊，勉強能認出孫守財周桂英之墓——正是孫梅父母的名字。</p>

山風卷起紙灰掠過眾人臉頰。</p>

施麗婭的帆布包啪嗒掉在地上，里面的全家福飄出來，照片里的老兩口此刻正站在墓碑前，身上的藍布衫沾著洗不凈的油漬，和昨天給他們盛魚湯時穿的那件，連補丁的位置都一樣。</p>

他們...早死了。張遠山的聲音從墳堆后傳來。</p>

他蹲在最大的墳前，指尖撫過碑底的刻字，下葬時間是三年前清明，和孫梅離開村子的時間...同一天。</p>

李寶的后頸泛起涼意。</p>

他想起昨天進店時，老兩口說我們老兩口無兒無女——可王根生管他們叫叔嬸。</p>

想起老太太煮魚湯時，鍋里的水始終不滾，蒸汽是青灰色的；想起老頭擦桌子時，抹布按過的地方會留下淡紅的水痕，像...像沒擦干凈的血。</p>

那昨天給我們做飯的...趙婉兒的聲音細若蚊蠅。</p>

是鬼。施麗婭突然捂住嘴。</p>

她指向張遠山腳邊——那里躺著半塊煮雞蛋，蛋黃凝固成暗褐色，和昨天老太太懷里滾落在地的那顆，裂璺都一模一樣。</p>

風突然大了。</p>

五座墳前的紙幡嘩啦啦響成一片，像是有人在遠處敲鑼。</p>

李寶望著墓碑上孫梅父母的照片，突然發(fā)現照片里的老太太正緩緩轉頭，渾濁的眼珠直勾勾盯著他。</p>

李寶？張遠山的聲音帶著顫，你...你脖子后面什么時候多了道紅印？</p>

李寶摸向頸后。</p>

指尖觸到一片溫熱的濕，湊到眼前時，那抹紅在暮色里泛著暗紫——是半枚淡褐色的指痕，和昨天老太太抓他衣角時，指節(jié)上沾著的蛋黃漬，形狀分毫不差。</p>

荒草在腳邊沙沙作響。</p>

不知何處傳來鍋碗碰撞的脆響，混著老太太的吆喝：娃們，湯要涼了。</p>

張遠山的打火機啪地滅了。</p>

黑暗里，李寶看見五座墳頭的紙幡同時揚起，像五只舉起來的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