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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代表我眼盲心瞎

最后一句落下，滿場燈火輝煌、笑語喧嘩仿佛在瞬間被凍住了。</p>

寂靜，如同無邊的潮水，迅速漫延開來，吞沒了所有的聲音。</p>

空氣沉重得能擰出水。</p>

所有人，無論富貴貧寒，目光都下意識地，順著季辭手指的方向看去。</p>

那角落里被所有人下意識忽略的、與璀璨佳節(jié)格格不入的卑微身影，在詩聲中驟然刺痛了每一個(gè)人的眼睛。</p>

唯有小攤販的糖葫蘆在草把上輕輕搖晃，發(fā)出細(xì)微的聲響。</p>

連薛映雪臉上刻薄的譏笑都僵住了，一股復(fù)雜的、難以言喻的羞恥感竟油然而生。</p>

東方即白深深地看著季辭，眼神如同深邃的星河，那里面涌動的光芒，早已超越了驚訝與贊許。</p>

時(shí)丙低垂著眼瞼，袖中的手緩緩握緊。</p>

他從未料想到，這看似“文盲”的“主子夫人”，竟能用最樸拙的詩句，刺破這盛世太平最華麗也最虛偽的面紗。</p>

季辭的詩句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瞬間激起了千層漣漪。</p>

雖詞句直白無華，甚至略帶粗糲，卻精準(zhǔn)戳中了汴京繁華之下的隱痛——滿城燈火笙歌，又有幾處光明能照到瑟縮在陰影里的貧苦人？</p>

周圍的喧囂沉寂了片刻，隨即爆發(fā)出熱烈的叫好與感嘆！</p>

“好！說得在理！”</p>

“好一個(gè)‘瑟縮墻角對月明’！姑娘目光如炬，心系蒼生！”</p>

“慚愧！吾輩只顧著團(tuán)圓宴飲，竟忘了世上還有無家可歸之人！我這就去城東粥棚，連夜添糧放粥！”</p>

“家里的月餅還有！分給貧巷街坊！”</p>

掌聲雷動，更夾雜著行動的聲音。</p>

季辭并未被歡呼沖昏頭腦，她揚(yáng)起手，聲音清脆卻不失分量：“諸位鄉(xiāng)親有心便好！但此刻，是我贏了這位姐姐的‘彩頭’！”</p>

她目光直刺薛映雪，帶著狡黠的勝利微笑。</p>

“你……你不是說你不識字？！”薛映雪臉色陣青陣白，如鯁在喉。</p>

“我不識字，但不代表我眼盲心瞎！”季辭理直氣壯，聲音帶著底層摸爬滾打過的通透。</p>

“我看得見路邊的草芥，聽得見角落里的哭聲！不會寫字，不代表我不會說‘人話’！至于寫出來嘛……”</p>

她扭頭看向東方即白，狡黠一笑，“讓我家夫君代勞就是！我要讓這‘詩’掛在這彩燈樓下，讓滿汴京的讀書人瞧瞧！”</p>

“夠了！”薛映雪被她這番連消帶打氣得幾乎背過氣去。</p>

季辭卻上前一步，對著時(shí)丙伸出手，掌心朝上：“姐姐，愿賭服輸哦？一百兩，買燈錢！這兔子燈嘛……”</p>

“姐姐拿回去放在房里，多看看。記得，汴京城里不只有‘玉樓’和‘蟾宮’，墻角下對著明月的，還有千千萬萬個(gè)活生生的人呢！”</p>

這番“補(bǔ)刀”又引得圍觀百姓一陣低聲哄笑與贊嘆。</p>

薛映雪指甲幾乎掐進(jìn)肉里。</p>

時(shí)丙臉色緊繃，迅速從懷中掏出銀票塞給季辭，聲音艱澀：“姑娘，銀子奉上。燈……不必了！”</p>

他幾乎是拖著幾欲爆發(fā)的薛映雪，在更多刺眼的注視下倉促離開。</p>

季辭掂量著手中沉甸甸的銀票，喜滋滋地提溜起那只神氣的兔子燈，興奮地轉(zhuǎn)了個(gè)圈，小鈴鐺叮鈴作響，“小白！看！我掙到銀子啦！還有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