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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用之功

“尊主，梁國出事了?！?lt;/p>

被耳邊的低語喚醒，正在青宮值守的陸議睜目還神，看了一眼自己剛寫下的信箋，立刻眉頭一凝，把書紙在燭火中點(diǎn)燃。推門而出，朝門外侍奉的小黃門道，</p>

“求見太子?！?lt;/p>

小黃門瞧瞧天色，一時猶豫。</p>

陸議冷呵，“快去！”</p>

小黃門一個哆嗦，趕緊提著燈籠，邁開步子一路跑入漆黑的深宮。</p>

過了一會兒，遠(yuǎn)處的宮墻上打起一盞燈。</p>

于是陸議一路入宮，穿過重重宮墻，在暗夜里無數(shù)道影子的監(jiān)視下，直入太子的寢室，就跪在一道薄薄的簾幕外，朝幕后被從被窩里拉起來，強(qiáng)打精神，昏昏欲睡的人拜道，</p>

“東都梁國出事，國相遇刺，滿門遭魔道剖腹剜心，梁國衛(wèi)力不能當(dāng)，自鎮(zhèn)守以下皆死，被賊子走脫了。今日早朝，上林苑必定過問?！?lt;/p>

一聽上林苑，幕后人立刻清醒過來，</p>

“如之奈何？”</p>

陸議對答如流，</p>

“張巡可以去。”</p>

“張巡……”</p>

帳中又是一時沉默，畢竟太子只以寬厚有名，暫還當(dāng)不起一句有才，自然更沒有陸議這等腹中錦繡，千機(jī)百略，算無遺策的，身邊人一多起來，一時也想不起來誰是誰了。</p>

陸議也耐心解釋道，</p>

“巡為青宮通事舍人，現(xiàn)外任青陽縣令，政績顯著，清正廉潔，忠心不二，文武雙全?？梢灾赜?。”</p>

一聽是自己的人就行了，太子自然點(diǎn)頭，可隨即又有些猶豫，</p>

“只是一個縣令，驟任國相，恐怕上林苑不許。”</p>

陸議胸有成竹道，</p>

“東方國四十城，以睢陽郡城為漕運(yùn)之樞紐，地扼司畿之險要，正是江淮之屏障，東南兩方，震巽二藩的賦稅錢糧都自此地轉(zhuǎn)運(yùn)入洛，必選心腹之人落子。</p>

可就地擢升睢陽守為梁相，而派任巡為郡守，兼護(hù)漕都尉，一時掌管軍政，以收拾殘局。如此一旦天下有變，即可封河閉關(guān)，執(zhí)掌太倉，盡取東南?！?lt;/p>

不爭一國，只爭區(qū)區(qū)一城罷了，想來上林苑也不會在意，太子這才點(diǎn)頭，</p>

“好，你去辦吧?！?lt;/p>

“是?！?lt;/p>

陸議出了宮來，眉頭緊鎖。</p>

其實(shí)他也有話沒說，主要是省得太子憂心疑慮，當(dāng)斷不斷。</p>

畢竟睢陽是險要之地，青陽又何嘗不是要害之沖。</p>

現(xiàn)今艮國的藩兵正在王屋山下圍攻，若晝夜兼馳，一夜間就可以入京，只要一個縣令就可以閉陣撤關(guān)，放藩兵入關(guān)，不用可靠之人看門不能安心。</p>

可是睢陽一地也確實(shí)重要，干系整個東南的賦稅錢糧，不用心腹之人更加不可，只是如今青宮還是賢這略多能者太少，要能獨(dú)當(dāng)一面的，也就那么一二人罷了。</p>

上林苑把這么個肥缺讓出來，自然沒有不爭的道理?？蓡栴}是，為何他們這個時候忽然讓子？按理說，至少等到鉤弋夫人產(chǎn)子，局勢才會發(fā)生變化。</p>

莫非是對方察覺神教派來強(qiáng)援，打算詐他們提前發(fā)動么？不對，那魔頭來歷莫測，算不出跟腳來，恐怕不是一邊的，還得穩(wěn)一手……</p>

“陸先生，令武侯前來拜訪?！?lt;/p>

回到秘書間，門衛(wèi)立刻來報。</p>

“有請。”</p>

不一會兒就有個年輕武人健步如飛，來到宮中唱喏見禮，</p>

“陸先生，大晚上的打擾您了。”</p>

陸議自然知道，這令武侯一族，是自仙尊世代就跟著打天下的天皇貴胄，家里曾出了第一代仙后，之后也是世代與仙家聯(lián)姻，令武侯爵世襲罔替，歷代都要拜將軍，替仙帝執(zhí)掌宿衛(wèi)的。</p>

如果真有點(diǎn)本事，能立下大功，還有特例封王的例子，可謂是外戚中手握實(shí)權(quán)的頂流強(qiáng)藩。這樣的人物自然是太子著力拉攏的對象，平常想見都見不到，自然不會怪他這個點(diǎn)來找事，立刻笑臉相迎，請入屋中，</p>

“小侯爺是來拜會青宮，還是有事吩咐，但說無妨?！?lt;/p>

那小侯爺笑道，</p>

“其實(shí)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晚上邀了一群兄弟在府中聚會宴飲，一直吃到半夜，忽然見到個乞丐從門口進(jìn)來，討一口酒吃。來者是客嘛，我就請他一道喝了幾杯。嗨，那乞丐還挺能吃，連吃十七八桌也不停，真是異人……”</p>

陸議笑而不語。</p>

小侯爺嘮嘮叨叨，</p>

“……然后我看他是有點(diǎn)本事的，大約是哪里來的雜修野道士，在我面前賣弄，想當(dāng)個門客，混口飯吃，不過既然大家喝得盡興，就問他有什么絕活，耍出來瞧瞧，您猜怎么著，他居然給我獻(xiàn)了一首詩。</p>

我就是個大老粗，身邊也是群武夫，不過我想陸先生你文采飛揚(yáng)，一定要看一看，點(diǎn)評一番。”</p>

“哦，獻(xiàn)詩？”</p>

陸議看到小侯爺遞上的詩，洋洋灑灑一大堆，寫的是</p>

掃六合，征八方，攘四夷，誅萬邦，</p>

奢極欲，戰(zhàn)不休，鞭天下，笞羔羊。</p>

圣武帝，上林住，美嬌娘，金屋藏，</p>

玉鋪地，奶涂墻，琉璃瓦，銀作觴。</p>

關(guān)東蝗，飛敦煌，大將軍，輪臺亡，</p>

河間人，婦食夫，關(guān)內(nèi)人，夫食婦，</p>

人肉價，賤于豕，弱男女，充軍餉，</p>

禍巫蠱，帝京隳，父礫子，自相戧。</p>

槊貫嬰，盤舞戲，美宮婦，盛鼎煮，</p>

白骨積，穢滿路，血通渠，肉滿堂，</p>

公卿骸，無地葬，天下戶，其半亡。</p>

小侯爺笑瞇瞇，</p>

“陸先生覺得這首詩怎么樣?！?lt;/p>

陸議笑笑，搓搓手指把紙點(diǎn)了，</p>

“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打油詩罷了，這種無才無略，只知道自怨自艾，怨天尤人之輩，不能為帝君分憂啊?！?lt;/p>

小侯爺笑瞇瞇，</p>

“是嘛，那我就明白了……對了陸先生，我聽說河間鬧了蝗災(zāi)，盜賊聚眾起義，攻陷官衙，打殺稅吏，不要緊吧？”</p>

陸議笑道，</p>

“不要緊，誅殺了賊寇十萬，已經(jīng)鎮(zhèn)壓下去了?！?lt;/p>

小侯爺笑瞇瞇，</p>

“原來如此，那我就放心了……對了陸先生，我聽說西邊戰(zhàn)事焦灼，軍需糧餉被斷，前軍接連敗損覆滅，不礙事吧？”</p>

陸議笑道，</p>

“不礙事，已遷徙兌州眾五十萬往輪臺屯田，與披甲人為奴，供應(yīng)軍需去了?！?lt;/p>

小侯爺笑瞇瞇，</p>

“是嘛是嘛，我就說，有諸公盡心盡力為朝廷辦事，替圣君分憂，還有什么需要擔(dān)心的呢。</p>

對了陸先生，我最近在京中閑著無事，每日飲酒作樂，實(shí)在閑的蛋疼，也想請個差事做?！?lt;/p>

陸議笑道，</p>

“這有何難，小侯爺是國之棟梁，上林苑知道您有為國盡忠的心思，也會寬慰吧。</p>

對了，我聽說如今艮國藩衛(wèi)在乾州開道不利，掘山十年都搬不走王屋山。</p>

不如就請侯爺持節(jié)掛帥，屈尊先做個平北將軍，往鄴都督軍如何？”</p>

小侯爺大喜，握著陸議手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