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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老家

六月的秦省，已經(jīng)進(jìn)入了夏季，但天氣并不算炎熱。</p>

線路車出了周至，向著佛坪而行，在108國道上慢悠悠的開著。</p>

兩旁的山嶺之上郁郁蔥蔥，樹木蒼翠。</p>

大學(xué)畢業(yè)之后，李啟文還是第一次在夏天回老家。</p>

在外打拼多年，他只有過年的時候，才能回來看看。</p>

而且每次也只能待幾天，就得匆匆趕回杭城。</p>

但這次回老家，他一時半會，是不打算離開了。</p>

靠著車窗，李啟文看著窗外的景色，思緒飄飛。</p>

他剛畢業(yè)，進(jìn)入設(shè)計公司的時候，也是熱情洋溢，干勁滿滿。</p>

可他累死累活的加班，拼命工作，工資的漲幅卻根本趕不上房價上漲的速度。</p>

埋頭苦干了五六年，他只攢了不到三十萬，連買房的首付都不夠。</p>

錢沒掙到多少，他的身體情況也變差了。</p>

工作幾年來，他胖了小二十斤，體檢時醫(yī)生說是壓力肥。</p>

此外他還查出了脂肪肝，各項(xiàng)指標(biāo)也有不少都處于亞健康的狀態(tài)。</p>

想當(dāng)年在學(xué)生時代，他雖然算不上什么班草校草，但因?yàn)榛@球打得好，也被不少女孩子暗戀，還被表白過幾次。</p>

可他一直記得老爸說過的話——不以結(jié)婚為目的的戀愛，都是耍流氓。</p>

他不想耍流氓，也沒辦法確定對方是不是想耍流氓，所以一直沒談過戀愛。</p>

但工作幾年之后，他歲數(shù)漸漸大了，婚姻大事也被提上了日程。</p>

他開始試著接觸一些異性，公司的要好同事，也幫他介紹過幾個。</p>

然而在簡單了解了下彼此的情況后，就都無疾而終了。</p>

在接觸的過程中，所有的相親對象，無一例外，都提出要在杭城買車買房，還要有一筆數(shù)目不小的彩禮。</p>

老爸老媽都很支持他，在電話里說，不管是買房買車，還是出彩禮，家里都愿意幫他。</p>

可他不想要。</p>

老爸李春明在老家縣城七中教書，工資本來就不高。</p>

他教的是語文，也很難像其他科目的老師一樣賺補(bǔ)課錢補(bǔ)貼家用。</p>

家里掙錢的主力是老媽，她在七中對面開了家面館，十幾年來，把李啟文拉扯長大，供進(jìn)了大學(xué)。</p>

家里的存款，大半都是她一碗面一碗面掙出來的辛苦錢。</p>

李啟文心疼父母的辛苦，但更多的是覺得不值。</p>

婚姻大事，為什么談來談去，都是在談錢？</p>

這到底是結(jié)婚，還是在買東西？</p>

如果真是兩情相悅，再多的錢他也愿意給。</p>

可那些相親對象，基本都有過感情經(jīng)歷。</p>

在當(dāng)前的社會環(huán)境中，這種事早已經(jīng)不算什么了。</p>

但他在心底，卻還是難以接受。</p>

他不明白為什么她們可以在什么都不懂的年紀(jì)，就那么輕易的，把最珍貴的東西交給別人。</p>

然后卻理直氣壯的要求剛剛認(rèn)識的相親對象付出高昂的代價，娶她們過門。</p>

同事說他思想陳舊，笑他幼稚。</p>

可他就是認(rèn)為，婚姻的基礎(chǔ)，應(yīng)該是感情。</p>

如果感情都不純粹，那婚姻能牢固么？</p>

然而他也知道，如果抱著這樣的想法，他估計很難找到合適的相親對象了。</p>

遺憾嗎？</p>

或許吧。</p>

他從沒有與誰相伴過青春，遇到的也都是愛過別人的人。</p>

人道洛陽花似錦，偏我來時不遇春。</p>

不過他很快就想通了。</p>

沒人規(guī)定，人活一世就必須要結(jié)婚。</p>

只要按照自己喜歡的方式度過一生，這同樣是一種成功。</p>

但他的這個決定，卻遭到了父母的強(qiáng)烈反對。</p>

老爸老媽的思想都相對傳統(tǒng)，尤其是老爸，反對得最強(qiáng)烈。</p>

于是，他就遭受到了來自家里的電話轟炸。</p>

老爸更是每天一個電話，比鬧鐘都準(zhǔn)時。</p>

“咱們老李家可就你這一根獨(dú)苗了，你是想讓咱家絕后？你讓我死了怎么去見你爺爺奶奶？怎么跟列祖列宗交代？”</p>

老爸身為人民教師，還這么老古董，他對此也無可奈何。</p>

不過或許是老爸催得太勤，他灌了太多耳音。</p>

從老爸電話轟炸后不久，他就開始頻繁做夢了。</p>

做夢并不奇怪，但他每天都會做同一個夢。</p>

夢里都是同樣的場景，他回到了家里的老宅，推門就看到了已經(jīng)去世的爺爺奶奶。</p>

爺爺在炒制藥材，奶奶則在喂雞，就像小時候那樣。</p>

二老看到他回來，開心得不得了，拉著他說個不停。</p>

從他小時候，一直說到他們二老年輕時的事，事無巨細(xì)。</p>

而在他們的絮叨中，李啟文也仿佛多了兩雙眼睛，看到了爺爺和奶奶的生平。</p>

他看到了爺爺在家中給鄉(xiāng)鄰親戚看病抓藥的情景，也看到了奶奶和太奶學(xué)做臊子面的經(jīng)歷。</p>

他清晰的記得爺爺抓的是什么藥，還記得藥方中不同藥材的藥性和配伍原理。</p>

他也記得奶奶炒臊子的步驟，甚至連蔥花爆鍋時的香氣都記得一清二楚。</p>

這個夢他做了將近一個月，這一個月里，他仿佛閱盡了爺爺奶奶的人生。</p>

正因?yàn)檫@個夢，他才在被公司裁員后，下定了回老家的決心。</p>

爺爺奶奶想他了。</p>

他要回去看看。</p>

而現(xiàn)在，他回來了。</p>

“李家莊到了！”</p>

司機(jī)在路邊停下了車，看著后視鏡喊了聲。</p>

聽到司機(jī)的聲音，李啟文回過了神來，起身下了車。</p>

從下方的行李艙里拖出兩個大行李箱，他抬手關(guān)上行李艙門，司機(jī)就一腳油門開走了。</p>

站在路邊，李啟文抬頭環(huán)顧四周。</p>

他所在的位置，已經(jīng)距離縣城很遠(yuǎn)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