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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令儀

次日，天剛蒙蒙亮。</p>

一輛風塵仆仆的馬車在蘇府側門停下，一名身著秋香色云錦褙子的美婦人，在丫鬟的攙扶下快步走了下來。</p>

正是蘇家二小姐，蘇云溪的母親，蘇令儀。</p>

蘇令儀眉宇間帶著旅途的疲憊，但那雙保養(yǎng)得宜的鳳眼卻銳利依舊。</p>

她提著裙擺，步履生風，徑直穿過抄手游廊，進入菊園，直奔女兒蘇云溪所住的院子。</p>

“云溪！”</p>

蘇云溪正坐在窗邊的軟榻上，一夜未睡，對著一盞燭火發(fā)呆。</p>

“母親？您回來了？”</p>

蘇令儀幾步走到她面前，伸手探向她的額頭，觸手一片溫熱。</p>

她目光下移，落在女兒蒼白的臉上和毫無血色的嘴唇上，心中的怒火“騰”地一下就燒了起來。</p>

“我若再不回來，你是不是就要被人欺負死了？”</p>

蘇令儀的聲音不大，卻帶著淬了冰的寒意。</p>

她拉過一張繡凳，在蘇云溪身邊坐下，握住女兒冰冷的手。</p>

“池子里的水涼不涼？”</p>

蘇云溪眼睫一顫，避開了母親審視的目光。</p>

“母親，我沒事，就是著了點風寒，喝兩副藥就好了?！?lt;/p>

“我問你水涼不涼?！?lt;/p>

蘇令儀的語氣沒有絲毫變化，卻讓蘇云溪感到一陣無法抗拒的壓力。</p>

她沉默了片刻，才低聲回答。</p>

“……涼?！?lt;/p>

一個字，讓蘇令儀眼底的寒意更深。</p>

“是她推的？”</p>

蘇云溪猛地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慌亂。</p>

“不是！是……是我自己不小心……”</p>

“云溪?！?lt;/p>

蘇令儀打斷了她，聲音里帶上了一絲警告。</p>

“你是我蘇令儀的女兒，從小到大，什么性子我最清楚?！?lt;/p>

“你會自己不小心掉進池子里？”</p>

“這話，你自己信嗎？”</p>

蘇云溪的嘴唇動了動，卻發(fā)不出任何反駁的聲音。</p>

是啊，她怎么可能不小心。</p>

可她該怎么跟母親解釋？</p>

說秦望舒是故意推她，但那是她們聯(lián)手演的一場戲？</p>

還是說，秦望舒告訴她，蘇家未來會有一場大禍，她們都會成為犧牲品？</p>

這些話，聽起來太過荒誕。</p>

看著女兒欲言又止的為難模樣，蘇令儀心中已然明了。</p>

她的女兒，被那個不知道哪來的野丫頭給算計了。</p>

就在她以為自己的女兒會委屈哭訴時，蘇云溪卻做了一個讓她意想不到的舉動。</p>

蘇云溪反手握住了她的手，那雙總是帶著驕傲和鋒芒的眼睛里，此刻竟蓄滿了淚水，流露出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脆弱和恐懼。</p>

“母親……”</p>

她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像是壓抑了許久的情緒終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p>

“您……您別去找她的麻煩，行嗎？”</p>

她想起了秦望舒昨日說的話。</p>

明明是那樣可笑的預言，可不知為何，此刻想來，卻讓她心臟一陣陣地抽痛，一種莫名的悲傷和恐懼將她緊緊包裹。</p>

她不是在為自己落水而哭，而是在為那個未知的，被秦望舒描繪得無比凄慘的未來而哭。</p>

蘇令儀愣住了。</p>

“是……是我的錯，是我先挑釁她的……”</p>

“她和我是鬧著玩的......”</p>

蘇云溪哭得泣不成聲，幾乎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p>

看著女兒哭得如此傷心，蘇令儀的心像被針扎一樣地疼。</p>

她的女兒，竟被欺負到連真話都不敢說！</p>

那個秦望舒，到底用了什么手段！</p>

但面上，她卻放柔了神情，抽出帕子，輕輕為女兒拭去眼淚。</p>

“好，好，母親答應你?！?lt;/p>

她的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p>

“母親不去，都聽我們云溪的?！?lt;/p>

“你身子要緊，快躺下歇著，母親去讓廚房給你燉些燕窩粥?！?lt;/p>

她安撫著蘇云溪躺下，為她掖好被角，直到女兒的情緒漸漸平復，呼吸變得均勻。</p>

蘇令儀這才緩緩起身，轉身走出了臥房。</p>

在她轉身的那一刻，臉上所有溫柔和心疼都消失得無影無蹤。</p>

取而代之的，是能將人凍傷的冰冷和狠戾。</p>

守在門口的貼身嬤嬤迎了上來。</p>

“二小姐……”</p>

蘇令儀抬了抬手，制止了她的話。</p>

她站在廊下，看著院中那些已經(jīng)開始凋敗的秋菊，沉默了片刻。</p>

“去，把那天在池邊伺候的所有下人，都叫到偏廳來。”</p>

“一個都不許漏?！?lt;/p>

菊園的正廳里，跪了一地的丫鬟仆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