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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備司前頭早已人聲鼎沸，哭的、笑的、嘆氣的，三聲一處響，熱鬧得跟市口開棚一樣。</p>

姜亮方走出兩步，一股人潮便撲面而來。</p>

有的瞧著像走鏢坐館的，有的穿著綢緞似管家模樣。</p>

手里各舉著些東西，臉上堆著笑，七嘴八舌圍了上來。</p>

“這位小哥可是隴山縣的姜亮？面善得緊吶！”</p>

“在下家主乃是涼州城中鹽行的老號，久聞小哥文武雙全，愿獻薄禮，請往寒舍一敘……”</p>

“小哥可是尚未婚配？我家小姐年方二七，生得極好，琴棋書畫皆通，愿結(jié)百年之好……”</p>

說話的、遞東西的、打招呼的，口沫橫飛。</p>

這涼州府里世家權(quán)貴多，自也不缺消息靈通之人。</p>

州府大選一出榜，這些人早已嗅出機會，尋那能攀的、好撈的、還未被人認領(lǐng)的“香餑餑”。</p>

姜亮這一甲之名落下，身后既無倚仗，身份又干凈。</p>

既能招婿，也好拉攏，自是眼下最為搶手。</p>

一時間，諸般喧嘩、百般好意，遮不住那股子急功近利的熱切，七嘴八舌地一股腦砸將下來。</p>

姜亮面上不顯，腳下卻已稍稍慢了半步，眼里一絲難色悄然閃過。</p>

正這時，只見人群中猛地擠進一道身影。</p>

一邊招手安撫人群，一邊朝姜亮擠眉弄眼。</p>

正是李文軒。</p>

畢竟是有些功底的，一上前便站穩(wěn)了身子，衣擺還未落定，口中已然揚聲：</p>

“諸位諸位……且慢，且聽我一言！”</p>

他嗓音清亮，語調(diào)抑揚頓挫，竟真生生將那片鬧哄哄的嘈雜壓了下去三分。</p>

眾人一怔，便見他臉上掛著一副為難神色，卻還硬撐著三分禮數(shù)，拱手一圈，道：</p>

“諸位的好意，姜兄自是心領(lǐng)，只是……”</p>

他眼波一掃，略作停頓，見眾人正好奇得很，才輕輕搖頭，語氣里夾著點嘆氣：</p>

“只是啊，怕是白忙活一場了?！?lt;/p>

話音未落，四下已是一片愣神。</p>

李文軒見勢正好，便順勢往后一指，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楚：</p>

“姜兄他，與我家姐姐，早有婚約在身?！?lt;/p>

此話一出，場中便靜了小半息。</p>

眾人循著那手一瞥，只見人群之外，果然停著一輛雕花馬車。</p>

車前那少女立得端正，身量纖秀，衣衫素雅，鬢邊一朵白薔微晃，恰好襯著臉頰那點羞紅。</p>

此刻卻也不避不躲，只是一雙眼靜靜望來，眼神溫婉，面上含羞，倒真像那么一回事。</p>

李文軒趁眾人打量之際，悄悄朝姜亮遞了個眼色。</p>

姜亮眼下也不多話，只輕輕一點頭，算是認了這場假戲。</p>

腳下則不動聲色，隨他向外挪去。</p>

周遭人等雖有些可惜，卻到底不便再纏。</p>

那些本舉著名帖、提著禮盒、遞著畫像的，此時也只好訕訕收了回去。</p>

人潮終歸散了些許，姜亮與李文軒好歹得了空隙，幾經(jīng)擠拱，這才出了那團人渦，快步登上那輛馬車。</p>

簾子一掀，入得廂中，姜亮長出一口氣，手掌拍了拍胸口，低聲道：</p>

“李兄機敏，脫身有方，實乃救命之恩?！?lt;/p>

李文軒聽他一夸，臉上頓時一股得意勁兒。</p>

剛要開口，誰知旁邊一只繡鞋毫不留情地落下，正正地踩在他腳背上。</p>

一聲輕呼，瞪眼回頭看人。</p>

卻見李文雅面色通紅，低垂著頭，連耳根都染上了霞色。</p>

李文軒被她那一瞪，登時收了聲，訕訕揉著腳面，不敢再放肆。</p>

車廂中，一時竟靜了下來。</p>

只余簾外車輪滾動，窗下影影綽綽。</p>

李文雅坐在一旁，紅暈尚未褪盡，卻也不說話，只垂眸低坐，手指輕輕攏著衣角。</p>

李文軒裝聾作啞，只顧看窗外，不敢吭聲。</p>

姜亮倒是臉色平靜，琢磨著三日不夠返家，怎么也得給爹娘捎個信去。</p>

馬車一路顛顛簸簸，載著一車未曾出口的心思，慢悠悠地往前駛?cè)ァ?lt;/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