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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往西

姜義站在那兒，鼻尖繞著藥香，一波未散，一波又起，撲得腦門發(fā)清，神也跟著透了透。</p>

莊子里的人，對這堆藥草卻是隨意得很，擺法兒松，眼神也松，像極了老莊頭曬谷子。</p>

姜義雖只曉些粗淺藥理，可瞧得久了，也能分出些個好歹。</p>

再有兩個仆從在旁叨叨介紹，倒也不難揀出幾樣趁手的。</p>

撿的都是些溫養(yǎng)筋骨、蘊煉精氣神的好貨，尋常市面上打燈籠都難找。</p>

那二人瞧著分量，說是換得公道，值五十兩出頭。</p>

姜義卻清楚，自己這回占了點便宜。</p>

那藥材的色澤、氣息，份量俱全，單說那一枝血參，光年份便壓得人心頭發(fā)熱。</p>

可在這莊子里，怕也就算個尋常架勢。</p>

也不矯情，只點點頭，將草藥一樣樣細細包好，動作極輕，像怕驚了靈氣似的。</p>

出了庫房，依著來路往外走。</p>

木魚聲與經(jīng)文仍在耳畔悠悠纏繞，如同山風(fēng)，拂不散也揮不去。</p>

走著走著，姜義忽然似有一搭沒一搭地問了句：</p>

“你家莊主，可是常入山中？”</p>

那高個兒的聞言，腳下略頓了頓，面上閃過些許得意，卻還撐著謙虛的架子，道：</p>

“也談不上常去……不過是閑來無事，入林采采藥，趕趕野獸，護些行人?！?lt;/p>

“若遇著個落單的，也不甚麻煩，順手拎出山來便是?！?lt;/p>

聽他說得這般云淡風(fēng)輕，姜義也就不再多問。</p>

藥材揣在懷里，轉(zhuǎn)身下山，徑直往村口那間老藥鋪去了。</p>

這趟在莊子里揀的，雖是難得的主材，藥力沉雄，可終歸只是根骨。</p>

孤木不林，還得些旁枝側(cè)葉作佐使，才好入方。</p>

藥鋪門口掛著串風(fēng)鈴，風(fēng)一吹，響得清脆。</p>

姜義推門而入，李郎中正埋首撥弄藥秤，那秤砣一點一點地蹭著銅桿。</p>

聽動靜抬了抬眼，本也沒放在心上。</p>

可等瞧見姜義手里包著的幾味藥材擱到柜上，臉上原本那副端方沉靜的神色，竟也起了點兒波瀾。</p>

姜義也不多言，指了指藥材，語氣平靜道：</p>

“勞煩李老哥搭個眼，再配些輔料。要最好的，不必省，都記在賬上?！?lt;/p>

這話一出口，李郎中手里的藥秤竟也跟著頓了頓。</p>

眉梢一挑，目光落在姜義臉上，像是想從他神色里尋點端倪。</p>

可姜義卻站得安安穩(wěn)穩(wěn)，手往柜上一搭，神情溫溫吞吞，眼里不帶一星波瀾。</p>

往年家里光景不好，手頭繃著，只能湊合著買點市面常貨。</p>

可眼下不同了。</p>

那半畝幻陰草打了底，今日割的兩壟苗子，才不過半年份，便值五十兩現(xiàn)銀。</p>

若是熬到老成，那價錢，可真是不敢細算。</p>

一想到這，眼前這鋪子里陳列得整整齊齊的藥材，便也只是尋常貨色，算不得什么高價了。</p>

更何況，日子掐指一算，離小兒去州府應(yīng)選，也不過數(shù)月了。</p>

這事擱誰家，都是天塌地陷的大事，自然得早些張羅。</p>

這時候自是顧不得省錢了。</p>

李郎中素來識貨，也樂得有人出手闊綽。</p>

聽姜義一句話沒繞彎子地開了口，他也不推辭，手腳麻利地開了那口常年落鎖的柜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