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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氣里飄著豆腐湯的香味，碗邊擺著咸菜和兩個煮雞蛋。</p>

柳秀蓮夾了口菜，剛送至嘴邊，忽地一頓，臉色微變。</p>

緊接著便放下筷子，掩著嘴轉(zhuǎn)身跑到墻邊，“嘔”的一聲，扶著墻干嘔起來。</p>

兩個小子嚇了一跳，筷子也顧不得放了，齊齊望過去，一臉慌張。</p>

倒是姜義，身為當家的，氣定神閑得多。</p>

趕忙起身過去，伸手扶住妻子的肩膀，手勢輕柔，語氣溫和，眼神里卻泛著幾分篤定。</p>

兩個孩子湊過來，探頭探腦，一臉緊張。</p>

姜義瞧著妻子的模樣，心頭已隱隱有了數(shù)。</p>

卻也沒急著說破，只擺擺手，把兩個小子哄了回去：</p>

“你娘吃了涼的，歇會兒就好?！?lt;/p>

小孩子信得過爹，便也沒再鬧騰。</p>

只是回到桌邊，一邊吃著飯，一邊回頭張望，眼神里滿是擔心。</p>

墻邊，柳秀蓮緩了片刻，臉色微白，呼吸卻慢慢勻了。</p>

早飯草草吃了些，碗一撂，姜義便扶著柳秀蓮，往村里的郎中鋪子去了。</p>

郎中姓李，個子不高，瘦得像根枯柴，山羊胡子精精神神。</p>

平日說話嬉皮笑臉，像誰家串門的老親戚，見誰都能嘮兩句閑篇。</p>

但真到了瞧病抓脈的當口，那一雙干巴巴的手卻穩(wěn)得很。</p>

藥鋪子不大，屋里堆著一股子濃重的藥草味，夾著艾煙的嗆意，像是把山頭老林子搬了進來。</p>

鼻子稍靈些的，頭一遭進來準得打個噴嚏。</p>

李老頭一邊捻著胡子，一邊招呼人坐下，說話仍舊吊兒郎當：</p>

“咋的，咱弟妹近日吃不下飯？”</p>

話是玩笑，手上的動作卻不含糊，三指搭上脈門，片刻不動。</p>

不多時，那張滿是風霜的老臉竟綻開了花似的笑意，須發(fā)都抖了三抖。</p>

“喜脈！哎呀，大喜??！”</p>

他邊說邊樂，聲音透著一股掩不住的熱鬧勁兒。</p>

姜義早有幾分猜測，此時聽了，也不由得嘴角一揚，頗有幾分得意。</p>

兩口子坐下聽囑咐，無非是少操勞、多歇息，再開上幾味安胎的藥材，調(diào)理著吃。</p>

姜義點頭應著，付了藥錢，謝過老郎中，扶著柳秀蓮出了門。</p>

回到家里，門才一推開，兩個小子便撲將上來，眼巴巴地望著爹娘。</p>

姜義一笑，將那樁天大的喜事一說，兩小只頓時炸了鍋。</p>

“我要弟弟！”小的喊。</p>

“我要妹妹！”大的不讓。</p>

你一言我一語，吵得歡天喜地，屋檐下的麻雀都被吵得撲棱棱飛了兩只。</p>

姜義站在屋中，聽著兒子的吵鬧聲，心里那股子得意泛得正歡，仿佛連屋檐都被點上了喜氣。</p>

柳秀蓮坐在床沿，望著面前這熱鬧場景，嘴角也帶了笑。</p>

只是那笑意里，藏著一絲淡淡的憂色。</p>

這等關(guān)頭，姜義的眼神自然落在妻子身上，分毫不差。</p>

兩口子過日子過得久了，許多話不用說，心里早有數(shù)。</p>

輕輕走近，動作里帶著些刻意放緩的溫柔，像是怕驚了什么。</p>

伸手將柳秀蓮攬進懷里，鼻息在她鬢邊，語聲低低：</p>

“地里的活都完了，秋豆也種得干凈，不用再惦記。”</p>

話說一半，頓了頓，又續(xù)上一句，語氣卻淡淡的，如同家常：</p>

“我尋思著，明日起，就去把山腳那片荒地翻出來。雖種不了糧，但果樹也好，藥材也罷，種下去，總歸有個盼頭。”</p>

柳秀蓮聽了這話，抬頭看他一眼，眼神里藏著心疼，也藏著些不舍。</p>

姜義笑了笑，抬手輕輕捋了捋她鬢邊的發(fā)絲，動作輕得像春天拂柳。</p>

他知道她心疼人，可這世上哪有什么白得的福，孩子來了，是緣分，也是擔子。</p>

姜義并不覺得重。</p>

自個本就不是那等怕吃苦的人。</p>

先前種地歇得多，不過是心系養(yǎng)身，不愿把一副骨頭熬得干巴巴。</p>

如今得了那呼吸的巧門，氣血足了，筋骨硬了，力氣也跟著結(jié)實起來。</p>

干起活來，比早年年輕時還舒坦幾分。</p>

多做一點，擔一點，自然也是應當?shù)摹?lt;/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