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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老師以前就跟楚天舒的爺爺打過交道，是真見過臟東西的，不過他身為老師，平時很少提這些。</p>

“不是?！?lt;/p>

喬老師搖搖頭，“這小孩家里條件好，成績又不錯，以前在班里挺開朗?！?lt;/p>

“但是靠近高三，本來課業(yè)壓力就重，他家里搞的那些補習(xí)，好像還變本加厲，弄得他在學(xué)校常常走神，昏昏欲睡。”</p>

“老師找他談，他認(rèn)錯比誰都快，還容易哭，甚至下跪，那個樣子……別提了，我都懷疑他家里是不是有家暴，但他一個男生，身強(qiáng)體壯的，身上又沒什么傷?！?lt;/p>

“開家長會跟他媽溝通，去過醫(yī)院，也不了了之，我懷疑他是有精神方面的疾病，但他媽不認(rèn)啊?！?lt;/p>

“今天早上我在廁所，發(fā)現(xiàn)他拿剪刀對自己脖子比劃，草！”</p>

喬老師罵了句粗口，“他家這個樣子，我要是拉他再去醫(yī)院，肯定麻煩更多，只好請你幫幫忙。”</p>

這事兒辦得有點冒失啊，不過看喬老師這個樣子，也是氣急得上頭了。</p>

楚天舒比對脈象，聽到現(xiàn)在，心里有了數(shù)。</p>

他學(xué)的就是《鬼門巫醫(yī)注解》，雖然治不了自己身上的疑難病根，但治理常人失眠多夢，心悸虛寒，精神恍惚之類的雜病，不在話下。</p>

他的收入，除了偶爾給人驅(qū)邪除靈之外，大多也是靠爺爺留下的關(guān)系，給那些客戶調(diào)理心神得來的。</p>

“確實是心神失調(diào)，夢寐不寧?！?lt;/p>

楚天舒說道，“他這已經(jīng)不只是心理壓力，快要形成生理上的病變了，催眠疏導(dǎo)是不夠的，我要給他行針?！?lt;/p>

看李旭沒什么反應(yīng)。</p>

楚天舒從兜里摸出一把糖，在桌上排開。</p>

“太妃糖，巧克力，清涼丹，薄荷散，西瓜霜，挑一個吃了？”</p>

楚天舒一直在觀察李旭的眼神，看他沒變化，也就沒干等回話，直接剝了一片西瓜霜塞進(jìn)他嘴里，按著他在桌邊坐下。</p>

桌上有些瓶瓶罐罐的，還有幾個不銹鋼盒，被楚天舒用指甲挑開蓋子，里面是酒精棉和銀針。</p>

李旭很安靜。</p>

楚天舒行針的時候，也不喜歡有人打擾。</p>

喬老師就到門外走走，手機(jī)震動，接了個電話，才說了幾句就被掛掉。</p>

不到半小時，就有一輛汽車開到。</p>

這邊村鎮(zhèn)規(guī)劃很清楚，前面大片農(nóng)田，出了田地過來，橫著一條水泥路。</p>

水泥路這邊是一條河，家家戶戶都架了橋，過橋就是住宅。</p>

那汽車直接停在水泥路上，一個栗色卷發(fā)的中年女人，腳剛踩到橋面，嘴里就連珠箭一樣，大聲說起話來。</p>

“喬老師，正是上學(xué)的時候，你怎么把旭旭帶出來了？”</p>

“我說了他沒有事，那些說他壓力大，精神病的，都是想騙錢，不負(fù)責(zé)任。”</p>

女人快步過了橋，往場院里走。</p>

李旭抖了一下，想要轉(zhuǎn)頭。</p>

楚天舒道：“別動！”</p>

喬老師走過去攔李旭媽媽，她還要往這邊走，聲音更大。</p>

“我跟他爸以前在山里，天不亮就出去打豬草，走著山路去上學(xué)，一個小路十八彎，天上只有星星作伴，里里外外都要忙，要說壓力，那個才叫壓力，我們那時候怎么沒有這個病呢？”</p>

“他現(xiàn)在好吃好穿，什么都沒短著他，就是讓他讀讀書而已，一點吃苦的精神都……”</p>

李旭的媽媽已經(jīng)快要進(jìn)門，走到了楚天舒五米以內(nèi)。</p>

楚天舒皺著眉，手上一根銀針突然轉(zhuǎn)向，被手指彈彎，閃逝。</p>

李媽媽的聲音戛然而止，表情呆了呆，驚恐起來，去摸自己嗓子，嘴里發(fā)出阿巴阿巴的低微聲音。</p>

喬老師連忙一把拉住她，朝門外面走。</p>

“別吵，別吵，楚大師在幫你兒子下針，不能被打擾，你這個沒事的，拔掉針就好了?！?lt;/p>

喬老師從李媽媽脖子上拔了一根針。</p>

“啊?。　?lt;/p>

李媽媽叫到一半，捂住了嘴，看著喬老師手里的針，滿臉不可思議。</p>

她脖子上什么時候多了一根針？她根本沒有走到那個拿針的人身邊啊。</p>

李媽媽這時候，才開始注意眼前的房子擺設(shè)。</p>

本來她以為，這就是喬老師比較熟悉的一個醫(yī)生家里，因為醫(yī)生還沒去醫(yī)院上班，所以找到家來。</p>

現(xiàn)在看起來，好像不是那么回事。</p>

這家大門上，懸掛著一個小巧的八卦，透過大門往里看，能看到客廳一角，有木質(zhì)支架。</p>

支架上掛著幾根款式不一的毛筆，兩個古色古香的銅質(zhì)風(fēng)鈴。</p>

支架旁還有那種中藥房里常見的玻璃罐子，里面裝著紅色的東西，不知道是朱砂，還是什么。</p>

“這、這個……”</p>

李媽媽觀察了幾分鐘，臉色變來變?nèi)?，拉住喬老師的袖子，滿臉惶恐的問道，“老師啊，我們家旭旭是不是撞邪了？”</p>

“你是不是看出什么，才把他送到大師這里來？”</p>

喬老師愣了下，表情復(fù)雜的看著這個女人。</p>

他從李媽媽話語中聽出了濃濃的擔(dān)憂，全是對自家兒子的關(guān)心。</p>

說精神病，你是半點都不相信，一說撞邪你就信了是吧？</p>

“李旭他……”</p>

喬老師盯著眼前這個當(dāng)媽的，忍了忍，嘆氣道，“還真是攤上邪門東西了。”</p>

反正心理精神問題跟中邪癥狀，有時候也挺難分清的，哪種對李旭有好處，就認(rèn)哪種吧。</p>

楚天舒應(yīng)該能聽到這邊說的話，到時候也能幫忙，圓上這個說法。</p>

李媽媽聽了這話，果然更加緊張，小心翼翼看著屋里的情況，嘴里還低聲念叨。</p>

“我們村以前就有撞邪的，后來都變成癡呆了，邋里邋遢，睡在垃圾旁邊，連家里老娘都不知道要照顧，我們家旭旭可千萬不能變成癡呆呀……”</p>

水泥路上又開來一輛車，喬老師扭頭去看，好像從來沒在這村里見過。</p>

李媽媽卻很眼熟，快步走了過去：“你怎么有空來了，不是談生意嗎？”</p>

“吹了?。　?lt;/p>

車?yán)锵聛硪粋€壯實男人，有點啤酒肚，絡(luò)腮胡子，滿臉煩躁。</p>

“正好來看看怎么回事，去學(xué)校問了路，怎么著，他又裝病了？！”</p>

男人高聲喊，“李旭，你現(xiàn)在不得了了，還敢逃學(xué)，你……”</p>

李媽媽連忙用力拽了他一把，湊到他耳邊說話。</p>

男人臉色變得將信將疑，沒有再呼喊，跟著走到場院里。</p>

李媽媽給喬老師介紹：“這是我老公?！?lt;/p>

喬老師對他點點頭：“是李老板啊，你好?！?lt;/p>

李老板湊過來發(fā)了根煙，臉色有點難看，遲疑道：“真是撞邪嗎？老師，這個撞邪的癥狀，會不會也是小孩子裝出來的，離高考沒多少天了，缺課可不行。”</p>

李老板朝李旭那邊瞪著眼，眼里的血絲挺多。</p>

“缺了課，慢一點就是慢一輩子，就是真撞了邪，也可以熬一熬啊，等高考過去了再好好看！”</p>

你再快一點，你兒子這輩子也要搶先到終點了。</p>

喬老師腹誹兩句，敷衍著跟他聊了會兒。</p>

李老板好像狀態(tài)很差，手上煙抽得急，臉上都是油汗，還忍不住敲打自己脖子。</p>

等了不到十分鐘，他就按耐不住，邁步朝屋里去。</p>

“我不大聲說話，我就看看?！?lt;/p>

李老板今早一單生意吹了，本就難受，不知道為什么，到了這里之后，他覺得越來越難受，有點眩暈犯惡心，像是腦子和頭并不在同一個位置。</p>

但他腦子里還滿滿的塞著，要把兒子逮回去上課的想法。</p>

漸漸他也想不起別的事情，就只剩這個念頭，往前走的時候，兩眼瞪的滾圓，急著去找兒子的身影，眼球上的血絲更加明顯。</p>

“我看看這小王八蛋到底是不是裝的，就算遇到點事，怎么就不能挺一挺呢……”</p>

李老板嘴里喃喃，眼睛越大，聲音越低，像是一團(tuán)腥甜的爛泥含混在嗓子里。</p>

喬老師一個晃神，沒拉住他，眼看著他幾步邁過去，直挺挺的一腳踩進(jìn)了門檻。</p>

嗡?。?lt;/p>

大門上掛的八卦鏡一聲輕顫，閃過一抹黃銅亮澤。</p>

屋子里面支架上的風(fēng)鈴無風(fēng)自動，叮鈴鈴鈴亂響。</p>

楚天舒陡然抬頭，盯住了門口那雙滿是血絲的眼珠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