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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在等待圣君的表態(tài)。</p>

這年過花甲的老人。</p>

五步之外，一言便定人生死。</p>

這是一場李林甫與太子李亨的交鋒。</p>

也是一次對圣人的試探，試探圣人能否接受皇權(quán)更替。</p>

“皇甫惟明?！?lt;/p>

李隆基的聲音陡然響起，帶著年老的沙啞：“喪師辱國，私結(jié)外臣，念其曾守邊有功，貶為播川太守，即刻離京。”</p>

皇甫惟明渾身一震，額頭重重叩地：“臣叩謝圣恩。”</p>

他知道，這“播川”二字意味著什么。</p>

瘴氣彌漫的南荒絕地，此去多半是有去無回。</p>

更何況，還有李林甫。</p>

“韋堅(jiān)，貶縉云太守?！?lt;/p>

而韋堅(jiān)早已面如死灰，磕頭謝恩。</p>

“退朝?！?lt;/p>

高力士攙扶著李隆基起身離去。</p>

滿朝文武噤若寒蟬，唯有雨聲嘩嘩作響。</p>

李亨被宣進(jìn)紫宸殿時，李隆基正盯著窗外的雨發(fā)呆。</p>

高力士朝他使眼色，他才慌忙跪下。</p>

“韋堅(jiān)的事，你可知情？”</p>

李隆基聲音發(fā)沉。</p>

李亨額頭冒汗：“兒臣管教不嚴(yán)，愿……愿和韋妃斷了關(guān)系?！?lt;/p>

這句話出口的剎那，連高力士都驚得抬了眼。</p>

李隆基冷笑一聲，眼神從最初的銳利漸漸轉(zhuǎn)為一種近乎厭惡的失望。</p>

他見過李瑛的英武，見過李瑤的聰慧，卻從未想過自己選定的儲君，竟要靠割舍妻子來保全性命。</p>

“罷了?！?lt;/p>

李隆基揮了揮手。</p>

只是起身，仿佛便耗盡了所有力氣</p>

“你既愿斷，便斷了吧?！?lt;/p>

李亨伏在地上，聽著父皇拖沓的腳步聲遠(yuǎn)去。</p>

直到高力士低聲喚“太子殿下”，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袍袖已被冷汗浸透。</p>

李亨渾噩回府。</p>

推開門時，只見韋妃背對著他立在窗前，素白的身影像是單薄的紙人。</p>

面前的妝臺上，放著一柄銀剪和一綹烏黑的長發(fā)。</p>

桌上，還擺放著那一桌未動分毫的早食。</p>

“愛妃……”</p>

李亨的聲音干澀。</p>

韋妃緩緩轉(zhuǎn)身，頭上已沒了往日的云鬢高髻，露出光潔的額頭。</p>

剃度時不慎劃破的傷口還滲著血珠，沿著鬢角蜿蜒而下，在素衣上暈開一點(diǎn)刺目的紅。</p>

“參見太子殿下。”</p>

韋妃屈膝一拜，語氣平靜得像一潭死水。</p>

“往后已無太子妃，貧尼與東宮并無瓜葛。”</p>

李亨看著她腕上還未取下，當(dāng)年大婚時他親手戴上的玉鐲，喉間突然涌上一股腥甜。</p>

李亨想上前扶住她，手指卻在半空僵住。</p>

“你……”</p>

李亨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什么。</p>

是該謝她識大體，還是該罵李林甫狠毒？</p>

韋妃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微微一笑，那笑容比哭更讓人心碎：“殿下不必為難。方才殿下進(jìn)宮，奴婢已請旨出家了?！?lt;/p>

韋妃垂下眼睫，伸手拾起臺上的銀剪，將最后一縷長發(fā)剪下。</p>

李亨站在原地，看著自己的影子被朝陽拉得細(xì)長。</p>

與韋妃的影子，終于徹底斷開。</p>

明明是夏日，明明日頭剛出。</p>

怎的這場雨帶著滲入骨子里陰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