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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毓從馬車下來，斜穿過人流，快步走到那個乞丐面前，不顧臟污地抓住那乞丐：</p>

“是你！是你對不對！”袁毓死死揪住乞丐，用手去揩那乞丐臉上的臟污，看見熟悉的面容。</p>

“杜茹！”袁毓的語調(diào)驟然上揚，“我知道，我就知道是你！”</p>

渾身臟破的杜茹看她的眼神茫然又驚慌，嚇得往后縮：</p>

“你是誰……我不認識……你是鬼……鬼又來索命了……”</p>

袁毓：“你別在我面前裝瘋賣傻！我知道了，是你……是你當初對我下手，才害得我死了孩兒，是你！”</p>

杜茹聞言，眼中閃過異樣的光，雙手抱著頭拼命抓：</p>

“孩兒……對，本宮找孩兒，找孩兒……本宮的禛兒呢……禛兒……”</p>

她看向袁毓的肚子，忽然狠狠撞過去：</p>

“你們都死，都去死，都是你們勾引皇上……宮中才會有怨煞……才會害了禛兒……”</p>

杜茹原本在慈光山上，瘋癲的狀態(tài)越來越明顯。</p>

宮中事變后，慈光寺都空了，只剩下杜茹被禁足的那個院子還有人。</p>

后來，宮變的消息傳到了山上，杜茹聽說皇上、太子還有太后都死了，當夜就開始發(fā)瘋，拿著東西亂砸人。</p>

長安城的人在大量涌出城的時候，守在慈光山的人也逃下山了。</p>

皇上太子都沒了，胡人就要打來了，天塌了一半，誰還管這個在山上的瘋子？</p>

瘋癲的杜茹也趁人不注意跑下了山。</p>

她清醒的時候少，瘋癲的時候多。</p>

平安符終于被她扔掉了，她也不在宮中，可她好似總看見冤鬼在她面前晃。</p>

她只能不斷地逃，不斷地躲。</p>

杜茹看見袁毓，沒有認出來是誰，但是她好似在袁毓的腹前看見了一團黑氣，她朝著袁毓的肚子撞過去。</p>

袁毓冷不防地被杜茹撞得連連后退。</p>

“毓兒，毓兒怎么了？”袁毓的父兄過來把她扶住。</p>

他們不知道袁毓怎么突然下馬車，到角落來和一個乞丐推搡。</p>

袁毓被扶住后，咬牙切齒地沖著杜茹撞過去：</p>

“你也有今日，你的孩子也死了，都是你作孽的報應！他死得活該，你也該死！”</p>

袁毓這下沖過去攢了十足的力氣，杜茹幾日沒好好吃東西，被袁毓一撞，整個人往后栽。</p>

杜茹身后是一片林子，也是一片陡坡。</p>

她順著陡坡滾下去，撞上了一塊石頭，后腦滲出血來。</p>

袁毓還想下去，但被父兄強行拉著往回走了。</p>

人來人往，袁家的馬車駛離，方才角落里的乞丐也不見了，仿佛一切都沒有發(fā)生過。</p>

林子里，杜茹躺了一天一夜，緩緩睜開了眼。</p>

她身上痛得很，卻發(fā)現(xiàn)渾身都動不了，她甚至說不了話。</p>

一個老家仆打扮的人走到林子來，似是要小解。</p>

看見林子坡下躺著一個睜著眼的乞丐時嚇了一跳，還以為是死不瞑目的尸體。</p>

那人再湊近些看，看清了是個女子，再仔細看，忽然大叫：</p>

“皇……皇……”</p>

他是杜家的家仆，杜茹還沒進宮的時候他就見過，眼前這人雖然臟污憔悴，但絕對就是杜茹。</p>

家仆趕緊把杜茹扛了上去。</p>

杜家離開之前，派人去慈光山找過杜茹，但是那時候已經(jīng)人去院空，山上連個人影都沒有，只得作罷。</p>

沒想到會在這里看見。</p>

杜家人看見杜茹這副模樣也是心驚肉跳。</p>

等到了下一個城鎮(zhèn)的時候，尋了大夫來給杜茹診治。</p>

大夫搖頭：</p>

“在下醫(yī)術(shù)有限，觀此癥候，這位夫人日后恐怕只能如活死人一般。喉舌失用，言語難出；肢體痿廢，身軀難立。此等病況，在下束手無策。”</p>

杜家神色驚駭，悲痛難言</p>

躺在床上的杜茹瞪大了眼，這一刻她很清醒，她聽見了大夫的話。</p>

她掙扎地想要說話。</p>

她不愿意以這副鬼樣子受罪，還不如讓她死了解脫。</p>

嗬——嗬——</p>

可喉間一個字都發(fā)不出來，嘴角流下一串口水。</p>

她連求死解脫都做不到。</p>

她做不到自殺，杜家也不會殺她，只會讓她這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痛苦下去。</p>

秋日正是收獲時節(jié)，客棧的小二送了一盤果子來房間。</p>

水果芬芳的香氣在室內(nèi)飄散。</p>

一片果香中，床上的人眼神呆滯，眼角墜下淚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