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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個女人。</p>

一個身材高大的胡女，眉毛濃黑如炭，鼻梁如鷹喙般突兀地鉤下，嘴唇薄而鋒利，似兩片鐵片。</p>

她是鐵勒汗可汗的女兒，王女赫連術赤。</p>

賀庭方看了一眼就不想再看了。</p>

他之前沒想過這次率領鐵勒汗大軍出征的是個女人。</p>

而且是個做事狠厲的女人。</p>

鐵勒汗的可汗今年四十七了，赫連術赤是他的長女，今年也三十一了。</p>

據(jù)說當年赫連術赤還沒被生下來的時候，被他們草原的巫師預言是個男孩，于是可汗就給這孩子取了一個勇士的名字。</p>

術赤，在他們的語言里是勇猛的意思。</p>

可后來孩子降生，他們發(fā)現(xiàn)是個女孩。</p>

大家問巫師怎么回事。</p>

巫師一副早有預料的神情：“因為這個女孩有不輸于男人的勇氣和力量?！?lt;/p>

可汗很高興，把勇士的名字給了自己的女兒。</p>

赫連術赤頂著勇士的名字的確沒有讓人失望。</p>

她比草原上的絕大多數(shù)勇士都更加敏捷有力，而且有野心。</p>

這次她主動要求率軍南下攻打大瑜，是因為她要擴張領土，要為她自己還有她的孩子爭得土地。</p>

在鐵勒汗，女人的地位很低?？墒呛者B術赤是個例外。她在草原比拼中打敗了八十八個勇士，又是可汗的女兒，地位很高。那些看不起她的男人都被她剝了皮喂狼。她娶了三個男人，但只生下了一個兒子。</p>

她兒子叫赫連博日，今年十五歲，這次也跟著一起出征了。</p>

赫連術赤在見到賀庭方第一面的時候，就皮笑肉不笑地道：</p>

“我父親說你會對我們大有幫助，我才派人救你出來?！?lt;/p>

“為了救你出來，我損失了四十余個勇士，你要是讓我覺得不劃算，我便把你這身老骨頭切成四十塊?！?lt;/p>

賀庭方被赫連術赤那野狼一般的眼神看得背上起了一陣寒意。</p>

他深知，如果他沒有給鐵勒汗帶來回報，他們會先殺了他。</p>

賀庭方利用之前在朝堂勾結的關系，說服了兩個大瑜將領臨陣倒戈，一下使得鐵勒汗的兵力遠大于大瑜。</p>

經(jīng)此一戰(zhàn)，赫連術赤對賀庭方大為贊賞。</p>

鐵勒汗原本的計劃是割占大瑜關內(nèi)道、河東道還有河北道等北部領土，擴大他們鐵勒汗的版圖。</p>

他們沒有想過要滅了大瑜，因為知道不可能。</p>

大瑜南部還有不少兵力，只是一時之間沒有調(diào)集起來而已，若都調(diào)集了，鐵勒汗必然打不過。</p>

于是他們一度和談。</p>

赫連術赤提出了種種條件，其中包括割地、賠款，甚至給他父親娶一位年輕貌美的公主。</p>

聽說大瑜通通答應之后，赫連術赤卻突然反悔了。</p>

赫連術赤：“聽說長安是大瑜最富貴繁華的地方，滿地都是金子，家家戶戶的壺里都是奶和蜜。既然都打到這里了，不如試著把長安打下來。”</p>

赫連術赤既然開口了，就意味著她已經(jīng)做了決定，不需要和任何人商議，所有的人都得聽她的指揮。</p>

她拿著一把尖刀梳理著馬尾，一邊問賀庭方：</p>

“賀大人這么聰明，有沒有辦法幫我拿下長安城？”</p>

于是，賀庭方寫了一封信，讓人抄寫了很多份，派鐵勒汗的勇士快馬加鞭潛入長安送信。</p>

他在信上寫三日，但其實至少要七八日才到。</p>

他送信的目的不是真的為了讓長安的人都投降，而是想離散人心，至少讓一大部分人逃走。</p>

古往今來，有很多人負隅頑抗不過是因為沒機會逃，被逼上絕路后在自然會拼死抵抗。</p>

可現(xiàn)在他讓那些人走，走的人多了，長安城空了，真正會留下來抵抗的人就少了。</p>

至于兵不血刃？</p>

賀庭方不能保證。</p>

因為他認為赫連術赤是個有點瘋的女人，他不能確定她會做什么。</p>

砰。</p>

馬車的車輪碾過一塊石頭，車身猛烈抖了一下。</p>

賀庭方從榻上滾了下來，腰背在車底狠狠地撞了一下，痛得他齜牙咧嘴。</p>

赫連術赤騎著健壯的胡馬，聽見動靜時朝著馬車望了一眼，眼底劃過輕蔑。</p>

這老頭子骨頭脆得她用手都能捏斷。</p>

要不是看他有用，她早就把他丟去喂狼了。</p>

“阿母，我們真的能打進長安么？”赫連博日問母親。</p>

他十五歲，個頭已經(jīng)和成年人一樣高了。</p>

他第一次來大瑜，沿路攻破的城池讓他大開眼界。</p>

大瑜的人不住在帳子里，他們都住在磚瓦房里。</p>

他們的房子很精美，連屋頂和大門都做得那么漂亮。</p>

赫連博日聽說長安比他們之前攻占的城池還要大還要美，他聽得很激動。</p>

赫連術赤點頭：“當然是真的，不但會打進去，還會占有它。那會是我們的城池和土地?！?lt;/p>

大瑜投降的將領都告訴他們了，他們加上投降的軍隊，一共有十五萬兵力，而長安現(xiàn)在只剩下兩萬兵力不到。</p>

赫連術赤打算打到長安為止，占領長安以北的區(qū)域，不再南下。</p>

之后大瑜南方的兵力集結反攻的時候，他們只要守住已有的就行了。</p>

曠野的風粗糲而蒼涼，硬生生地刮過人的面頰。</p>

赫連術赤母子眼中帶著笑意和信心。</p>

領土永遠屬于征服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