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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燈閉上眼，緩緩地呼出一口氣。</p>

再睜開眼時，竟然見悟真的一張圓臉湊了過來。</p>

“師父，醒一醒，我們要起床了。今日要下山去宮中的?！蔽蛘鎿u了一下師父的胳膊。</p>

悟真昨晚睡得早，今日起得也早。</p>

師父答應了帶他也去宮中，他可不能拖后腿。</p>

“師父，我去打水來給你洗臉，你就清醒一點了?！?lt;/p>

悟真一邊打水，一邊喃喃念著：“還好我醒得早，不然師父就睡過頭了?！?lt;/p>

明燈：……</p>

天完全亮了。</p>

三千名僧人從慈光山的各處角落涌出。</p>

宮中派來的宮人引著長長的隊伍往宮城去，像一條灰色的河流，蜿蜒入宮。</p>

到了宮門口，所有的僧人一一接受檢查，確保身上沒有帶利器。</p>

僧人隊伍中，還有一座用幾匹馬拉動的大佛像。</p>

例行檢查的禁軍仰頭，見佛頭處泛著金光，佛祖面含慈悲又不失威嚴，讓他多看一眼都覺得不由自主地想拜下。</p>

那禁軍士兵認得，這是慈光寺的鎮(zhèn)寺之寶。</p>

他過年的時候跟家人去慈光寺燒香拜佛，只能遠遠地望一眼這大金佛像。</p>

沒想到慈光寺的僧人做法事，竟將鎮(zhèn)寺之寶都挪出來了。</p>

禁軍士兵心中念了幾句佛祖保佑，然后恭敬地繞過佛像，繼續(xù)檢查后面的僧人。</p>

有三千僧人要檢查，他們檢查得也不是很細，后面的僧侶大致搜一搜就過了。</p>

一番折騰下來，待到他們進宮，已經是日上中天了。</p>

宮墻被和煦的日光照得紅艷。</p>

雙手合十的僧人目不斜視，衣袍拂過漢白玉階，跟著引路的宮人進了東宮。</p>

太子仍然在東宮內沒有轉醒，太后和慕容宇今日也來了東宮，一同坐觀法事。</p>

“明燈大師來了，今日有勞各位師父祛災除厄?！碧髮γ鳠舸髱煹?。</p>

明燈上前一步：“阿彌陀佛，貧僧等出家人眼見太子為怨煞所困，如墜苦海，渡其離苦，此乃佛門子弟本分?！?lt;/p>

慕容宇坐在殿內榻上，時不時地咳嗽，臉色沒比暈過去的慕容禛好多少。</p>

殿外，寬闊的庭院中已經設好了法壇，法壇上供著香燭貢品。僧人們將大金佛像推至法壇中央。</p>

三千僧入場，分列法壇四周，盤膝而坐，霎時梵音響徹東宮。</p>

他們在法壇周邊圍坐了數圈。</p>

悟真的位置不在師父旁邊，而是跟在師兄們后頭，在很外圍很后面的位置。</p>

被師兄們一擋，人家都看不見這后邊還坐著個小和尚了。</p>

悟真的臉色變得有點奇怪，身子也有點彎下去。</p>

肚子好疼。</p>

他能忍累，能忍餓，但是肚子疼想上茅房可忍不了。</p>

他今早怕自己餓著，多吃了個素包子，不知是不是因為這個才肚子疼。</p>

悟真坐在地上，身子像個胖毛毛蟲一樣左扭扭右扭扭。</p>

實在是忍不住了。</p>

他站起身來，走向離他最近的一個宮人：</p>

“這位施主，請問茅房往哪邊走？”</p>

那宮人看悟真也覺得挺稀罕挺可愛的。</p>

這么多的僧人后邊跟個小和尚，就像買東西附贈了一個小的一樣。</p>

“小師父，茅房要往那邊走，然后左拐……”</p>

悟真記下了位置：“多謝施主?！?lt;/p>

悟真腳步匆匆地去了。</p>

法壇上，香燭旺盛，佛像森然。</p>

明燈大師身著袈裟，坐在佛前。</p>

慕容宇、太后、太子等一些宮人皆在殿內。</p>

慕容宇無精打采地倚坐在窗邊榻上，眼神落在明燈大師身上。</p>

不知為何，他今日明明是第一次見明燈大師，卻恍惚在哪見過。</p>

細細想時，又琢磨不出。</p>

視線中，明燈大師站了起來，一步一步走進殿。</p>

太后坐在殿內上首的雕花椅內，目露探究：</p>

“大師為何不念了？”</p>

明燈大師微笑：“貧僧想問問太后，為何信佛？”</p>

太后手中的翡翠念珠折射出光澤：</p>

“自然是因為佛祖慈悲?！?lt;/p>

明燈大師頷首：“但世間有因果，佛祖不會護作惡之人逃避苦果?！?lt;/p>

太后面色一僵，窗邊的慕容宇也肅了臉色。</p>

太后察覺到今日的明燈大師有些反常。</p>

明燈大師繼續(xù)問：“這東宮的怨煞之氣，敢問太后可查清了從何而來？”</p>

太后眉頭一壓，冷聲道：</p>

“大師莫忘了分寸。哀家請大師進宮是為了驅除怨煞之氣，其余的，大師就莫多管了?！?lt;/p>

太后看了桂嬤嬤一眼，示意桂嬤嬤帶宮人將明燈大師請出去。</p>

桂嬤嬤會意，走向明燈。</p>

“阿彌陀佛?！?lt;/p>

明燈大師悠長地嘆了一句。</p>

“要驅除這東宮怨煞，不止要三千僧眾做法，還有一事?！?lt;/p>

“大師需要什么盡管說，若是香油錢，哀家給多少都——”太后的話說到一半，字眼堵在喉間。</p>

呲——</p>

刀尖刺破衣料和皮肉的聲音突兀地響起。</p>

走到明燈大師面前的桂嬤嬤，眼球瞬時驚恐地往外凸，張開的嘴邊溢出一串血來。</p>

慈悲微笑的明燈大師握著一把利刃。</p>

利刃已經插入了桂嬤嬤的胸口。</p>

桂嬤嬤的胸脯急促起伏，身體笨重地倒下，鮮血在地上蔓延開。</p>

殿內有那么短暫的一刻陷入死寂。</p>

寂靜中。</p>

明燈大師抬頭，再次對上太后的眼睛。</p>

桂嬤嬤的血濺在他的袈裟上，他滿手鮮血，卻合掌念一聲“阿彌陀佛”。</p>

“若要驅除怨煞，得朗朗清明，還需血債血償?！?lt;/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