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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先回去休息，太子若真出了什么事，太后娘娘和皇上定會傳人來報的。”</p>

聽到皇上和太后幾個字，皇后的哭喊聲小了些，似是漸漸地從夢中回過神來，口中喃喃道：</p>

“姑母……姑母會照顧禛兒……皇上也喜歡禛兒……”</p>

“可本宮卻見不到禛兒了……”</p>

皇后掩面，低聲啜泣。</p>

侍婢趁這個時候?qū)⒒屎蠛寤亓宋葑印?lt;/p>

悟真以前見過皇后來寺廟祈福的樣子，端莊大氣，前呼后擁，下巴永遠是高高抬著的。</p>

乍然見到皇后這樣憔悴瘋癲的模樣，悟真有點害怕，他不知道怎么一個人會變化這么大。</p>

晚上，悟真睡前心有余悸地告訴了師父他見到的景象：</p>

“師父，做了噩夢的皇后娘娘有點嚇人。她和以前見過的樣子一點也不一樣?；屎竽锬锸莵砦覀兇裙馑滦蒺B(yǎng)的，可是她看起來越來越……不好了?！?lt;/p>

明燈大師安靜地聽著弟子說話，手上正牽著床單，細細地整理床鋪。</p>

這個小小的院落里只有兩間房，一間房是用來存放東西的，另一間是師父睡覺的屋子。</p>

明燈大師每天睡覺前都要把床鋪理得很整齊再睡，第二天早上起來后，也要把床整理好。</p>

悟真也有樣學(xué)樣地整理自己的床：</p>

“師父，我們寺里有這么多佛，天天誦經(jīng)，每天都讓人很心安，皇后娘娘為什么還會做噩夢？”</p>

明燈大師的手頓了一下，苦笑：</p>

“悟真，很多事情為師也沒有答案?！?lt;/p>

很多個夜里，他也被噩夢纏身，難覓解脫。</p>

悟真沒有得到答案，但也不執(zhí)著想，鋪好床后，倒頭就睡了。</p>

今天太陽大，被子都曬過了。</p>

悟真埋在干燥暖和的被子里，很快陷入黑甜鄉(xiāng)。</p>

一片漆黑中，悟真好像聽見有人在哭。</p>

不止一個人的哭聲。</p>

哭聲中，周圍越來越明亮。</p>

悟真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何時站在一處宮殿前，宮殿被火海吞沒，叫聲一片。</p>

火海中有一個身影，與他遙遙相對。</p>

很胖很胖的身影，很好認，就是師父。</p>

悟真急得往那邊跑，叫師父快出來，快逃出來。</p>

可是師父站在火中不動，任由火舌竄上他的衣擺。</p>

師父嘴邊含笑，眼里卻流下淚來。</p>

悟真急得哭了，他伸手想去抓師父，可是被火燙得手疼，他大喊：</p>

“師父——！”</p>

悟真滿頭大汗地從床上坐起，氣喘吁吁。</p>

夜涼如水，山寺靜謐。</p>

窗外的月亮還高高懸著，仍是晚上。</p>

夜風吹過院子，樹葉間一片沙沙聲。</p>

沒有大火，沒有宮殿。</p>

只有夢中驚醒的小和尚，還有尚未入睡的大和尚。</p>

悟真看見師父背對自己面朝墻，月光在床上透出他的影子，像一座沉重的山。</p>

不知是不是夢的緣故，悟真覺得師父的背影很悲傷。</p>

“悟真，怎么醒了？”明燈大師明明背對著悟真，卻先開口了。</p>

悟真揉著眼睛下床，走到師父身邊，拉住師父的衣袍一角：</p>

“師父怎么還沒睡？”</p>

明燈大師的聲音很低：“師父年紀大了，晚上睡不了那么久?！?lt;/p>

悟真捏著師父的衣角，情緒平復(fù)了些：</p>

“師父，原來在寺里真的會做噩夢?！?lt;/p>

明燈大師：“你夢見什么了？”</p>

悟真垂著腦袋，猶豫了一會兒才道：</p>

“我夢見師父了。我夢見師父在火里哭?？墒俏也恢缼煾笧槭裁磿诨鹄?，為什么要哭?！?lt;/p>

明燈大師轉(zhuǎn)過肥胖的身子，將手掌覆在悟真又光又圓的腦袋上，輕聲嘆：</p>

“也許是因為師父心中有未放下的執(zhí)念，所求難如登天?！?lt;/p>

悟真的腦袋熱得像冬日的暖爐，明燈的手卻涼得似霜。</p>

悟真仰頭，兩只小手再次合起來，誠心誠意道：</p>

“我不想師父哭，我想師父高興，我會求佛祖讓師父的心愿都達成?！?lt;/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