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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遲和手下的士兵殺到后面，連他們自己都覺得荒謬。</p>

他們不像是在平亂，像是在單方面的屠殺。</p>

殺一群失了理智也失了氣力的人。</p>

袁遲揮舞著手中長槍，幾乎是吼出來：</p>

“爾等何不速速繳械投降？陛下仁慈，或可網(wǎng)開一面，賜爾等一線生機。如若不然，必將爾等斬盡殺絕，不留片甲！”</p>

就在他吼的時候，還有人不怕死地沖上來。</p>

呲——</p>

袁遲的長槍貫穿了一個暴民的胸膛。</p>

那個暴民很瘦，瘦得能看見兩側皮下凸起的肋骨。</p>

沒有上衣，下衣也只是一塊系在腰間的破布。</p>

長槍從他的胸口插進去，尖端從背后捅出，殷紅的血順著長槍滴落。</p>

他口中流出血，眼露嘲諷：</p>

“生……非易事，死有何懼？我們不反也是死……不如死得痛快……”</p>

他的身體直直往后倒。</p>

袁遲不算年輕小將了，他上過沙場，殺敵千百，早已習慣了血泊中的場景。</p>

可他這一刻，手居然抖了一下。</p>

他難以想象黔中的百姓到底苦成了什么樣子，竟連一線生機都不要，求死不求生。</p>

戰(zhàn)馬踏過地上的尸體。</p>

有婦孺，有老人，有嬰孩，還有他手下年輕的士兵。</p>

“住手！”</p>

“傳本將命令，撤兵！”</p>

袁遲高喊。</p>

撤退的號角吹響，大軍撤出了城門。</p>

城中的百姓筋疲力盡，聽見外邊的大軍對他們喊：</p>

“上天有好生之德，袁將軍給你們期限三日，容你們自黔州撤離，然三日后若仍留下抵抗，休怪大軍下手無情！”</p>

馬蹄聲漸漸遠去。</p>

活著的人累得躺在死者的身上。</p>

有的不想走，也走不了了。</p>

而有的人在動搖。</p>

主街盡頭的一間小醫(yī)館里，十來個人在里面暫避喘息。</p>

醫(yī)館里已經(jīng)人去店空，只余下兩張病榻和斷了腿的桌椅。</p>

十來個人中，每個人都受了傷。</p>

有的輕，有的重，輕傷的人在幫重傷的人包扎。</p>

與外面的扛著鋤頭拿著鐮刀的百姓不同，他們這一行人腰間都有佩刀劍。</p>

他們不是農(nóng)民，是江湖門派。</p>

黔中貪官污吏橫行，不止欺壓百姓，甚至打起了一些江湖門派的主意。</p>

黔州山水多，有不少江湖門派各自占荒山，一步步發(fā)展壯大。</p>

然而這兩年，當?shù)氐墓賳T卻說這些門派的山頭是官署山地，要江湖門派年年交租。</p>

更夸張的是，有個人不多的小門派，師父帶著上下弟子出去與人切磋。</p>

回來一看——自家門派的門坊都被官府給推平了？?。?lt;/p>

因為狗官說他們沒交租。</p>

呸！交他大爺！這數(shù)代以來都是荒山，連山上的樹都是他們祖師爺種的。</p>

江湖與朝廷本來井水不犯河水。</p>

可一旦起了沖突，局面就會僵化得厲害。</p>

百姓們暴動的時候，江湖門派也忍到極限，紛紛加入殺狗官的陣營。</p>

奈何寡不敵眾，朝廷精兵一來，江湖門派也陷入窘境。</p>

“三師兄！黔州城撐不住了。我們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p>

一個手臂受傷的女子正幫坐在地上的男子包扎。</p>

地上的男子傷得很重，腰腹和大腿都被刺，傷口用撕碎的布條簡單包扎了一下，卻還在止不住地滲血。</p>

白無鉛唇上毫無血色：“能去哪？”</p>

白月背起師兄：“不知道，先走再說?！?lt;/p>

夜色凄然，火光未息。</p>

二人腰間掛著的佩刀像風中飄蕩的兩塊碎月芽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