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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p>

泥土飛濺，響聲刺耳。</p>

蘇知知問：“你清醒一點了么？”</p>

“你當(dāng)然欠我娘一條命，若不是我娘，你早就死在流寇手中?！?lt;/p>

金龍鞭揮在身邊，慕容循短暫地清醒了片刻。</p>

他聽見蘇知知說：</p>

“你懦弱不堪，不敢奮力一搏，也不敢求死，只能庸庸碌碌畏首畏尾地活著?！?lt;/p>

“你這樣的一條命，我娘根本不會來取。我娘不會稀罕，就像我不會稀罕你做父親一般?！?lt;/p>

慕容循張口：“不，你不懂，我和璇兒的感情……”</p>

伍瑛娘這時候也忍不住了，她覺得自己手上的紅纓槍要跳出來了：</p>

“你身上有哪一點值得璇兒掛念？！你文采出眾還是武功卓絕？你是舍身保護過她還是對她從一而終？！”</p>

“你一個孬種念叨個屁，動不動說等璇兒取你命。你他大爺?shù)囊詾槟愕拿祹讉€錢？”</p>

“你要死就自己麻利點動手，別扯上璇兒。璇兒在天上地下都不想看到你的破事爛命！”</p>

伍瑛娘罵得犀利，罵得粗魯。</p>

這些年山匪從良做生意，她也會文雅用詞，甚至在郝仁的影響下有時還會引經(jīng)據(jù)典。</p>

可慕容循不配讓她文縐縐地說話。</p>

她看一個人，不看人說什么，只看人做什么。</p>

什么都做不了，光嘴上說有什么用？幫不了身邊人一分，只會自己裝可憐。</p>

伍瑛娘是江湖出身，做事風(fēng)火果斷，最瞧不上這等言行不一的人。</p>

慕容循被罵得臉色慘白。</p>

他一直認為自己深愛裴璇，可伍瑛娘把他罵得狗血淋頭時，他竟說不出一個字來反駁。</p>

蘇知知最后道：</p>

“你說你對我娘情深意切，你主動為我娘做過什么？你連我娘死后，你都要拿她做幌子，說她不來取你的命，所以你才茍活?！?lt;/p>

“如今你知道我娘死了，你敢主動追她而去么？”</p>

慕容循往后踉蹌一步，嘴唇抖得說不出話。</p>

蘇知知冷笑一聲，打馬而過。</p>

郝仁一行人走過后，被管家扶著慕容循神智又模糊起來。</p>

慕容循一邊發(fā)抖，一邊流淚。</p>

他忽然猛地甩開管家的手，朝著和城門相反的方向跑去：</p>

“你們騙我……你們都騙我！”</p>

“璇兒沒死……我去找璇兒……”</p>

他不聽別人的話，他不信別人的話。</p>

慕容循拼命地跑。</p>

好似回到多年前，被流寇劫殺的樣子。</p>

那時候，他就是一直逃，一直逃，直到撞見騎馬而來的裴璇。</p>

化了雪的路面很濕滑。</p>

慕容循摔倒了又爬起來，繼續(xù)往前跑。</p>

他的衣袍爛了，手臂也被地上的石子劃出血。</p>

可他還是在跑。</p>

他逆著風(fēng)，逆著光，大口喘息地跑，想要跑回初見裴璇的那個夏天。</p>

只要一直跑，就會有一個英姿勃發(fā)的少女騎馬再一次闖進他的生命。</p>

遠遠的，真的有馬蹄聲還有馬鞭抽打的聲音傳來。</p>

慕容循欣喜若狂地迎著馬跑去。</p>

他看不見那幾匹飛奔而來的快馬上騎著士兵，聽不見那些士兵對著他大吼讓開。</p>

他看著那些馬越來越近，笑了。</p>

直到馬蹄踏碎他的胸骨時，他臉上的笑容都還沒有消失。</p>

管家和護衛(wèi)們的叫喊聲在他耳邊模糊。</p>

他只看見馬背上有個笑得張揚的少女，很兇地對他說：</p>

“喂，你怎么這么慢！我都等你很久了！”</p>

慕容循紅眼笑。</p>

嗯，是我太慢了。</p>

過了這么久，才終于來追你了……</p>

“王爺——!”</p>

管家的嚎啕聲被風(fēng)吹散。</p>

慕容循的身體漸漸涼下來。</p>

有人從雪地走了過來。</p>

忍冬走得慢，但是走得很穩(wěn)。</p>

她本來是跟著蘇知知他們一同進長安城的，可是看見慕容循她停下了腳步。</p>

忍冬走近了，看見慕容循胸口以詭異的角度凹陷著。</p>

她就那么站在寒冷的冬風(fēng)中看了一會兒。</p>

最后她緩緩地轉(zhuǎn)身，向城門方向走去。</p>

長安城今年的冬天也很冷。</p>

樹木凋零，滿城霜雪。</p>

她一轉(zhuǎn)頭，看見附近一株忍冬。</p>

紅色的小果綴滿枝頭，像凝結(jié)的血珠，沉默地對抗寒冬。</p>

她看得笑了，看得落淚。</p>

昭慶十三年，她又熬過一個冬日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