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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庭方，你有何顏面辱我父親？你這等忘恩負(fù)義之徒，安敢妄議君子風(fēng)骨！”</p>

“簡直可笑至極！”</p>

郝仁說到后面，聲色俱厲，抓著匕首的手都在顫。</p>

淚水盈眶，心中有悲有恨。</p>

郝仁知道，父親到死都不曾后悔。</p>

就算重來一次，父親還是會力主科舉公正，為天下貧寒學(xué)子斬荊鋪路，讓像賀庭方這樣出身卑微卻有才智之人得以走入朝堂。</p>

他說，朝中當(dāng)任人唯賢，不限門第。</p>

他真正為國為民，求天下大同。</p>

“啊——”賀庭方右胸口插著刀，渾身抽搐，痙攣不止。</p>

“不……不是……他……”</p>

他眼中失了之前的亮光，血絲遍布，眼神渾濁。</p>

眼角紅得要滴出血一般。</p>

血從他嘴角涌出，他口中言辭含糊不清。</p>

他倒在冰冷的地上，周身都是血，神色灰白得像一個(gè)乞丐老頭。</p>

郝仁低頭看著賀庭方將死的模樣，沒有再拔出刀，而是用腳踩住賀庭方的腹部：</p>

“我父親含冤而死，朝中無明君，慕容氏無德，更有你這等奸佞之臣，大瑜當(dāng)亡。”</p>

“我要見你死無葬身之地，要大瑜改朝換代，以告慰我裴家列祖列宗?！?lt;/p>

郝仁的鞋底沾滿了血。</p>

賀庭方艱難地挪動著手，抓住郝仁的鞋：</p>

“嗬……晏青……可在你手……上……？他……他什么都沒……他一直……記著你………”</p>

郝仁面無表情，只道：</p>

“世上再無賀三。”</p>

賀庭方的手驟然一松，瞳孔放大，只剩微微一絲氣息。</p>

幾片雪花從門縫中飄進(jìn)。</p>

郝仁收回了腳，看著賀庭方痛苦的模樣，看他最后的生命一點(diǎn)點(diǎn)流盡。</p>

“你這等奸惡之人，死有余辜，但你死得比我預(yù)料得早?！?lt;/p>

“你本可以設(shè)法讓蔣乾和賈坤率軍救你走，趁亂逃出。可我聽說，你與慕容齊聯(lián)手，用僅有的人手去殺赫連術(shù)赤母子。</p>

慕容齊也許有幾分手段，但手中無兵權(quán)，你與他合作成不了事，這點(diǎn)你應(yīng)當(dāng)明白?！?lt;/p>

郝仁的聲音重歸平靜，他拿出一塊帕子，將手指一根一根地擦凈血。</p>

動作還是那么斯文優(yōu)雅。</p>

“你為何非要?dú)⒑者B術(shù)赤？她會殺慕容銘，你應(yīng)當(dāng)早就預(yù)料到了，你不會為了一個(gè)不成器的外孫而改變計(jì)劃?！?lt;/p>

“你行事縝密，唯有這一次沖動，倒是令我意外?！?lt;/p>

賀庭方蜷縮在地上，手腳已經(jīng)僵硬，連著這嘴唇也快動不了：</p>

“……她……錯(cuò)了……”</p>

聲音很低，很小，仿佛在自言自語。</p>

郝仁沒聽明白。</p>

什么錯(cuò)了。</p>

賀庭方嘴唇翕張，卻已經(jīng)一個(gè)字都說不出了。</p>

從門縫飄進(jìn)的雪花落在他眼睛里。</p>

他眼前一切仿佛被漫天大雪遮蓋。</p>

郝仁說得沒錯(cuò)，他這次是沖動了。</p>

他本不會為了一個(gè)慕容銘改變?nèi)P計(jì)劃，慕容銘之死并不讓他意外。</p>

只是有一點(diǎn)，赫連術(shù)赤做錯(cuò)了。</p>

她不該在下雪的那天殺了銘兒。</p>

更不該把他的尸體扔在雪里。</p>

她做錯(cuò)了，她該死……</p>

門被打開，更多的雪花涌入。</p>

密密匝匝的雪蓋下來，沉重得讓人喘不過氣。</p>

賀庭方好似蜷縮在一片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見。</p>

像無數(shù)次夢中所見那樣，他又回到了很久以前的那個(gè)冬夜。</p>

在夜里不知過了多久。</p>

他眼前出現(xiàn)一抹光亮。</p>

東邊的天泛起魚肚白。</p>

有人推了他一把，把他叫醒。</p>

他抱著快凍僵的身體，看見自己坐在莊家的后門。</p>

門開了。</p>

爹娘牽著妹妹從門里走了出來。</p>

晨曦的光線里，爹娘的臉色很紅潤，沒有一絲傷痕。</p>

娘牽起他的手，跟他說，狗兒，我們回家。</p>

狗兒愣愣地站起來說，好。</p>

他笑了。</p>

這一次，爹娘從門內(nèi)走出來了，他終于等到了。</p>

他們一家四口往回走。</p>

天很冷，雪很厚。</p>

四串腳印在雪里延得很長，沒有盡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