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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命年的紅繩

兩個女人和兩段故事，這就是陳著的除夕和大年初一。</p>

陳著有些始料未及，并且不知道明年的春節(jié)，這些人還在不在。</p>

在是正常的，大家都還算是朋友，應(yīng)該不會發(fā)生那種導致斷聯(lián)的事情。</p>

不在也能理解，畢竟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p>

反正能夠確定的是，年初一就是寒假的「分界線」。</p>

年初一沒過，總感覺假期很長。</p>

但是年初一過了，時間就好像指縫里的水一樣，捧起來還有很多，但是漏起來也特別的快。</p>

很快就只剩下濕漉的假期回憶了。</p>

中大是2月25號開學，廣州這邊的高?；径际沁@個日子，因為那天是周一。</p>

不過陳著這個身份，注定沒辦法和正常大學生那樣享受假期。</p>

2月9號大年初二，溯回就開工了。</p>

曾堃、夏慧蘭、宋晴、張廣峰這些算是公司領(lǐng)導層了，全部準時報到。</p>

姚藍、向清、呂凡、封卓林、霍巧玲是第二批客服人員，他們也沒有缺席。</p>

等到年后再招人，這些也就變成了老員工。</p>

至于方箐、莊夢詩和寧戀戀都不是廣州本地的，她們還在老家過節(jié)。</p>

二姐毛欣桐也還在河源，不過聽說已經(jīng)買了初三的票回廣州，</p>

陳著給每人都發(fā)了100元的利是，然后又收了好幾個已婚人士的20塊紅包，里外里一算還是虧了不少。</p>

科技谷園區(qū)里面不能放鞭炮，中午大家就在外面聚個餐，慶祝一下新年開工。</p>

中大學習網(wǎng)的業(yè)務(wù)流程已經(jīng)很穩(wěn)定了，現(xiàn)在差不多有4500多個年費會員，其中廣州市就有4000名左右。</p>

寒假正是學生補課的黃金階段，在廣告的作用下，在家長們口口稱頌的安利下，年費會員的轉(zhuǎn)化率很高。</p>

溯回的收入也不錯，除了4500*399的巨額會費以外，每次安排家教上門，公司都要抽取一定的中介費用。</p>

員工們都很興奮，因為這又意味著一大筆盈利。</p>

張廣峰經(jīng)常感嘆，沒想到一個網(wǎng)站居然能創(chuàng)造這么多收益。</p>

陳著笑笑，這還多嗎？</p>

陳處畢竟是見過大世面的，曾經(jīng)參與過上億甚至上百億的項目建設(shè)工作，所以還沒覺得溯回的發(fā)展有多夸張。</p>

再說淘寶的本質(zhì)也只是一個網(wǎng)站，但它創(chuàng)造了多少經(jīng)濟價值？養(yǎng)活了多少人？</p>

包括后來的抖音，它甚至只是一個手機應(yīng)用軟件，但是能把張一鳴送上全國首富的寶座。</p>

除了工作以外，陳著也會進行一些必要的拜訪。</p>

比如說高中時的年級主任曹京軍，年后陳著特意買了一些禮品，約個時間去他家坐了坐。</p>

現(xiàn)在老曹對陳著事業(yè)已經(jīng)沒有什么太大幫助了，因為連祁政老師都跟不上陳著的發(fā)展步伐。</p>

不過陳著不是那種「用你靠前，不用靠后」的寡薄之人，相反越?jīng)]有利益糾葛的時候，彼此之間相處的越自在。</p>

陳著到老曹家里的時候，正巧碰到一些執(zhí)中的家長也在送禮，希望給孩子的未來多找?guī)讞l門路。</p>

曹京軍對他們的態(tài)度頗為冷淡，這并非不幫忙的表現(xiàn)，而是一種姿態(tài)上的拿捏。</p>

并且當著這些家長的面，老曹還對陳著毫無保留的大加夸贊。</p>

仿佛這就是一個現(xiàn)成的例子。</p>

只要聽了他的話。</p>

現(xiàn)在的陳著，就是你們家孩子的以后！</p>

除了曹京軍以外，陳著還和電視臺副臺長梁浩泉的兒子梁莊吃了頓飯。</p>

這是年前早早約好的碰面。</p>

梁師兄本意是好的，他在陳著身上看到了什么叫「超級潛力股」的風采，要求梁莊和陳著認識一下，彼此之間能夠混個臉熟。</p>

另外呢，也希望在國外讀書多年，但是一句流利英文都講不出來的兒子，認真學習一下別人身上的優(yōu)點。</p>

要知道陳著比梁莊小四五歲呢。</p>

不過梁莊有著年輕人的通病一一眼高手低，或者也叫自視甚高。</p>

反正陳著客客氣氣找話題的時候，梁莊就掏出手機自顧自的發(fā)信息和打游戲，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p>

這要是梁浩泉，陳著笑呵呵的根本不會介意。</p>

但這個是兒子??！</p>

對于兒子，陳著又怎么會客氣呢？</p>

他干脆也懶得哄了，和服務(wù)員要了碗白飯，吃完一抹嘴找個理由結(jié)賬走了。</p>

留下裝逼裝了一半，直接被晾在那里的傻兒子。</p>

梁莊回到家，梁浩泉詢問兩人聊得如何？</p>

梁莊氣呼呼告狀說陳著是一個沒有禮貌的人。</p>

梁浩泉和陳著接觸過很多次，深知這個小師弟有野心有格局有手腕，偏偏沒有牛逼哄哄的架子，多半應(yīng)該是梁莊惹出來的問題。</p>

對于兒子和陳著之間沒有產(chǎn)生友誼的火花，梁浩泉覺得非?？上?，嘆了口氣說道：「你以后一定會后悔的?！?lt;/p>

「我后悔什么？他不就是搞個小網(wǎng)站嗎？」</p>

梁莊不屑的說道：「我今年6月份就畢業(yè)了，你給我拉攏一點資源，等我回國也開始創(chuàng)業(yè)，隨隨便便就超過那個小白臉！」</p>

「我是給你找了資源，你都沒有珍惜??！」</p>

梁浩泉毫不客氣的說道：「你還想讓我怎么樣呢？你爸只是市政府宣傳部門下屬電視臺的一個副臺長，并不是廣州市的市長！」</p>

「你什么時候給我找了？」</p>

梁莊愣了半天，終于反應(yīng)過來：「就是那個——才上大一的陳著？」”</p>

「讓你多讀點傳統(tǒng)文化的書籍，你就是不聽！知道什么叫易經(jīng)的潛龍在淵嗎？」</p>

梁浩泉搖搖頭說道：「陳著現(xiàn)在還沒有完全起勢，你如果能好好結(jié)交，遠比他飛黃騰達以后再去貼臉更能得到尊重。」</p>

「爸?！?lt;/p>

梁莊非常搞不懂：「你就這么看好陳著？」</p>

「電視臺就是來來往往的秀場，聚光燈下一照，五彩斑斕什么樣的人都有。</p>

北梁浩泉嘆了口氣說道：「我在臺里閱人無數(shù)，在陳著這里也不會出現(xiàn)什么偏差。等到他大學四年讀完，估計我去見他都得提前預約?！?lt;/p>

「”阿？bp;arebp;oubp;kddbp;me？”</p>

梁莊以為父親在開玩笑。</p>

陳著都不知道梁師兄在背后給自己這么高的評價。</p>

當然這可能也是用「別人家的孩子」來激勵一下梁莊，希望他知恥后勇有所進步。</p>

溯回開工以后，陳著經(jīng)常來往于家與科技谷之間，有時候中午還能回宿舍睡個午覺。</p>

過年期間的中大校園里可謂是「荒無人跡」</p>

走在熟悉的逸仙大道上，周圍的建筑還是那些建筑，樓還是那棟樓，連花花草草好像都沒變過。</p>

但是曾經(jīng)的學生好像是憑空消失一般，有一種科幻大片降臨在自己身上的感覺。</p>

偶爾在圖書館或者食堂門口，才能碰到一兩個人。</p>

彼此擦身而過的時候，都在好奇猜測對方的身份和留校原因。</p>

可惜這種悠閑的日子都沒過兩天，就被萬旭林一個電話打破了。</p>

他表示已經(jīng)回到廣州。</p>

萬旭林年前被陳著派去澳門執(zhí)行重要任務(wù)一一「奉旨詐騙」，并且還撥給他十萬塊的詐騙基金。</p>

這期間他一個電話都沒打回來，陳著也心大的好像忘記有這么一回事了。</p>

「你在哪里？」</p>

陳著問道。</p>

「我剛到省客運站。」</p>

萬旭林猶豫片刻，最終還是說道：「陳總，對不起—”</p>

陳著聽到「對不起」，就知道事情沒那么順利。</p>

但是這項任務(wù)本身就有難度，失敗也在情理之中。</p>

陳著是實實在在當過領(lǐng)導的，他很清楚一名出色的Leader，一定要有包容下屬失敗的心胸。</p>

陳著遇到過一些水平很低的領(lǐng)導，一旦下屬辦砸了某件事，他們不管青紅皂白就是一頓呵斥甚至懲罰。</p>

其實有些時候，真是客觀原因?qū)е碌摹?lt;/p>

他們這種只看結(jié)果的反應(yīng)，看上去好像是對工作高要求高標準。</p>

實際上只會導致下屬再次辦事的時候，人家第一個念頭不是竭盡全力的完成任務(wù)，而是琢磨一旦失敗了，如何逃過責罰或者甩鍋給其他人。</p>

陳著就是從這種環(huán)境里出來的，又怎么會把這種負面影響的種子帶到公司里。</p>

所以都沒給萬旭林道歉的機會，陳著直接打斷道：「這么久沒見到閨女了，</p>

你先去醫(yī)院看看小嬋吧。」</p>

「陳總·——」</p>

萬旭林還想再說些什么。</p>

「去吧。」</p>

陳著溫和的說道：「我待會也過去?！?lt;/p>

萬旭林這才沒有再堅持。</p>

掛了電話后，陳著靠在椅子上深思熟慮。</p>

自己給萬旭林的指導方針是「先禮后兵」，看看能不能先以正當方式從高勵杰手中購得哪怕一幅花卉圖都可以。</p>

如果不行，那就讓萬旭林發(fā)揮他的「特長」，從高勵杰手里「請」回來一幅。</p>

不過看萬旭林的反應(yīng)，應(yīng)該兩種方式都失敗了。</p>

「實在不行，可能還得請關(guān)教授出面。」</p>

陳著思索著這一步的可行性。</p>

畢竟關(guān)詠儀教授現(xiàn)在是嶺南畫派的執(zhí)牛耳者，而且也大概率是高劍父文化館的幕后資助人。</p>

有了這一份淵源，再說我只是想買一幅畫，高勵杰可以不認我，但是總不能不給關(guān)教授的面子吧。</p>

就這樣做了決定后，陳著收拾一下前往中大附一。</p>

萬旭林搭地鐵要比陳著早一點到達，過年時的醫(yī)院也比往常冷清許多。</p>

下午的太陽稍微沉下去一點，住院部晦暗不明的走廊上，浮著一種霧靄沉沉的空曠感，亮的地板磚反射著空氣中的凄涼，讓人安心的消毒水味道在鼻間纏繞。</p>

萬旭林來到血液科的病房外面，因為太靜了，在走廊上就聽到女兒熟悉的說話聲。</p>

「晴姐姐?！?lt;/p>

萬玉嬋可憐兮兮的說道：「我能不能不要吃這么苦的藥啊?！?lt;/p>

「不行！」</p>

有個人強硬的拒絕了。</p>

「這可是陳總找人托關(guān)系才讓一位老中醫(yī)開的藥方子，人家平時都是服務(wù)于大領(lǐng)導的，哪里會給我們老百姓瞧病?！?lt;/p>

她哄著萬玉嬋：「看看這里還有阿膠和參茸，這一碗可是要比黃金還貴呢，</p>

趕快喝下去！」</p>

萬旭林聽出來這是誰的聲音，好像是叫「宋晴」的一個溯回女員工。</p>

年紀不大但是做事很穩(wěn)重，深得大老板的信任。</p>

萬旭林沒去澳門之前，這個女孩子和陳總姐姐就經(jīng)常過來陪伴萬玉嬋。</p>

「沒想到.—·陳總又給小嬋花了那么多錢。””</p>

萬旭林突然非常慚愧，有一種無顏再見陳著的內(nèi)疚感。</p>

自打萬玉嬋住進了中大附一，不管是醫(yī)藥費還是住院費，包括協(xié)調(diào)專家問診和看病，萬旭林全都沒有操心。</p>

白血病以后想要治愈，在當前醫(yī)療條件下還需要更換骨髓，這又是一筆巨額費用。</p>

不過陳總主動表示會一力承擔下來，</p>

可是自己，連陳總交代的第一個任務(wù)都沒有完成。</p>

「不是早就打定主意要用命來還？不知道有什么好退縮的呢？」</p>

萬旭林低下頭，在心頭噬棄的碎了自己一口。</p>

「——那好吧，我喝就是了?！?lt;/p>

病房里的萬玉嬋雖然才7歲，但是因為生重病以后，母親直接丟下自己離家出走，父親又經(jīng)常在外面做事，小小年紀已經(jīng)體會了不少人間疾苦。</p>

她大概知道這一碗藥的來之不易，端起來「咕嘟嘟」的喝了起來。</p>

萬旭林站在外面，似乎都能聞到一股混雜著濃郁藥香的苦味。</p>

片刻后，萬玉嬋大概是憋著呼吸喝完了，放下碗大口的喘著氣。</p>

「快快快，吃糖吃糖！」</p>

宋晴趕緊剝開一粒糖塞進萬玉嬋的嘴里。</p>

萬玉嬋喝完苦藥又吃了糖，嘴里一直生口水的「嘶哈」著。</p>

「好像小豬在槽里稀里嘩啦吃食的聲音?！?lt;/p>

宋晴笑著說道。</p>

「沒有~，我才不是小豬！」</p>

萬玉嬋著不答應(yīng)。</p>

「你就是你就是?！?lt;/p>

宋晴伸手去撓萬玉嬋咯哎窩，故意逗著嘴巴里發(fā)苦的小妹妹。</p>

「鵝鵝鵝.」</p>

萬玉嬋在病床上打滾躲避。</p>

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聲傳到門外萬旭林的耳朵里，他臉上也情不自禁的露出一抹笑容。</p>

正要準備進去的時候，突然聽到宋晴問道：「今年春節(jié)在曾教授家里，吃飯什么的還能適應(yīng)嗎？」</p>

萬旭林腳步在原地停了一下。</p>

他在澳門的時候，不是沒想過給女兒打一個電話，送上一句「新年快樂」的祝福。</p>

不過猶豫再三，最后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p>

自己在澳門干的是詐騙勾當，一旦不小心暴露了，很有可能追根溯源把萬玉嬋牽扯進來。</p>

另外一個原因就是在外面「做事」的時候，萬旭林不想被親情分散太多精力。</p>

「這么說，小嬋春節(jié)不是一個人在病房過的，而是被接到了別人家里？」</p>

萬旭林默默的想著。</p>

自己在廣州又沒有任何熟人，這必然又是陳總的安排。</p>

「當然適應(yīng)呀！」</p>

萬玉嬋用一種小孩子描述新鮮事物的興奮語氣說道：</p>

「曾伯伯一家對我超好，他們本來是不吃辣的，但是夏嬸嬸特意學了胡辣湯做給我吃！」</p>

「還有漂亮的曾毓敏姐姐，晚上偷偷帶我在電腦上看電影，還說她和同學都在等一款主角是紅鼻子鼠的游戲。</p>

「年初一的時候，我還收到曾伯伯和夏嬸嬸的紅包！要不是需要打針，他們都不想我回來呢！」</p>

「晴姐姐—.」</p>

萬玉嬋講著講著，聲音漸漸小了下來。</p>

「怎么了？」</p>

宋晴應(yīng)道。</p>

「我以前從沒收到過紅包。」</p>

萬玉嬋輕聲說道：「還是來了廣州以后，你們給我了好多好多紅包。我真是太開心了，現(xiàn)在都想立刻死掉，那樣以后就不是生病痛死的，而是幸福的死掉..」</p>

「以后這種話不許再講了！」</p>

宋晴突然生氣的打斷。</p>

她知道萬玉嬋得的是什么病。</p>

兇險異常。</p>

隨時都有可能惡化。</p>

即便是在中大附一這種級別的醫(yī)院，教授都不敢保證治愈效果。</p>

在這段時間的相處中，溯回所有人都喜歡上了這個乖巧但是命運多殲的小女孩。</p>

如今她看似不經(jīng)意的一句話，卻反映出對死亡坦然接受的態(tài)度。</p>

她才多大??？</p>

過完年才剛剛八歲！</p>

這不是懂事。</p>

而是無數(shù)次被扎針后，無數(shù)次被病痛折磨的奄奄一息，無數(shù)次在黑夜里偷偷哭泣后，幼小心靈產(chǎn)生的一種對「活著」的抗拒。</p>

雖然不懂死亡。</p>

但是已經(jīng)不懼死亡。</p>

「小嬋，姐姐和你說—.”</p>

宋晴吸了吸鼻子，聲音里帶著哽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