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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落下，殿內(nèi)又是一陣寂靜。</p>

難道我猜錯了？</p>

趙旸也覺得有些納悶，他還以為今日躲不開要被彈劾呢。</p>

就在這時，錢明逸作揖奏道：“臣錢明逸有奏。”</p>

“準(zhǔn)?！壁w禎淡淡道。</p>

錢明逸拱手作揖，朗聲道：“臣要彈劾天武第五軍第一營指揮使、尚書工部員外郎、右正言趙旸！”</p>

仿佛平地一陣炸雷，殿內(nèi)眾朝臣竊竊私語。</p>

一些不知情的官員心下暗道：這是錢明逸要報仇了。</p>

只見在趙禎的點頭默許下，錢明逸朗聲奏道：“臣聞近日由殿前司軍營傳出一番言論，稱趙正言之前于軍中訓(xùn)話時，稱軍士乃好漢兒，此有違太宗之訓(xùn)，大逆不道！”</p>

話音未落，侍御史知雜事李兌出言附和：“臣李兌附劾奏……此子來歷蹊蹺，不知因何得官家信賴，使官家破格授其七品階官，誠為百官之疑，此其一也；其二，此子仗持官家寵信，狂妄囂張，于開封府衙堂上藐視知府，目無法紀；兼之又于朝議上誹謗臣僚，睚眥必報，令人心驚；其三，唐末亂象尚在眼前，此子便欲抬高武人，臣疑他是為壞我大宋根基而來！……之前天現(xiàn)日食、又現(xiàn)河北水災(zāi)，臣以為就是上天預(yù)警，令我等心惕之?！?lt;/p>

“臣劉湜附劾奏！”</p>

侍御史劉湜緊接著附和道：“之前臣聞錢內(nèi)翰稱趙正言乃妖星降世，臣本不以為然，然臣靜觀近期，方知官家已深受其蔽?！加^趙正言年歲不及弱冠，往常蔭補入仕，大多亦不入品級；縱然年少揚名，亦不過九品。趙正言來歷蹊蹺，臣未聽聞他乃賢良之后，祖上是否大功于我朝，僅憑一偽圖便居于官家左右，不過數(shù)日官家又破格授其七品階官，默許其自由出入宮禁，不著朝服便可登堂入殿，之前又以正言之官相授，此歷來未有之事！……若非此子以邪術(shù)蒙蔽官家，臣實在不解官家為何縱容至此。”</p>

聽到這話，離趙旸較近的官員有意無意地瞥向前者。</p>

正如侍御史劉湜所言，趙旸是整個殿內(nèi)唯一一個身穿常服的。</p>

“臣劉元瑜附劾奏?！?lt;/p>

殿中侍御史劉元瑜亦上奏附和道：“此子得見官家不過十來日，所授官職抵得上二十年磨勘，且官家又私下縱容，致使此子愈發(fā)橫行無忌，此歷來未有之事！……若非此妖星使了邪法蒙蔽官家，臣亦百思不得其解?！?lt;/p>

“臣賈漸附劾奏……”</p>

“臣毋湜附劾奏……”</p>

“臣楊偉附劾奏……”</p>

“臣王贄附劾奏……”</p>

在眾朝臣震撼的旁觀下，監(jiān)察御史賈漸，知諫院毋湜、楊偉、王贄等相繼附和錢明逸的劾奏。</p>

包括錢明逸在內(nèi)，整整八名具有臺諫身份的朝臣聯(lián)名彈劾趙旸。</p>

甚至人數(shù)還在增加。</p>

“臣高若訥附劾奏?！?lt;/p>

樞密副使、右諫議大夫高若訥繼一干御史之后發(fā)言：“此子當(dāng)日得見官家，臣亦在旁，介時臣就看出此子雖貌恭而心傲，目無禮法，當(dāng)眾羞辱陳相公……”</p>

你現(xiàn)在稱我為陳相公了？</p>

陳執(zhí)中瞥了一眼高若訥，打斷道：“高相公此言差矣，那日老夫不過是偶染風(fēng)寒，身體不適，頭暈?zāi)垦?，與趙正言何干？雖趙正言當(dāng)日確有言辭過激，但亦是為了國事，且他事后又親自登門向老夫賠禮致歉，禮數(shù)周到、恭謙，豈有高相公說得那般不堪？”</p>

這不要臉的老東西！</p>

高若訥心中暗罵，只好撇開陳執(zhí)中又道：“當(dāng)日文、宋、龐、葉幾位相公當(dāng)時也在旁，相信也看在眼里?！?lt;/p>

葉清臣同樣懊惱高若訥牽扯到他，淡淡道：“當(dāng)日趙正言不過是為范相公說情，雖有言語冒犯到陳相公，但陳相公都不見怪，我等何來資格評判？”</p>

“葉相公所言極是。”</p>

龐籍亦附和道：“我與趙正言不熟，但既然趙正言事后曾登門向陳相公賠禮，且如陳相公所言，禮數(shù)周全、態(tài)度公謙，我相信那只是一場誤會。”</p>

高若訥心中暗罵，轉(zhuǎn)頭又看向宋庠與文彥博：“文相公與宋相公以為呢？”</p>

宋庠淡淡道：“我非臺諫，未有劾奏之權(quán)，不宜多言。但就當(dāng)日而言，誠如葉、龐兩位相公所言，既然陳相公都不見怪，又何必多論？”</p>

高若訥臉上露出幾絲愕然，就連原本還在思考措辭的文彥博都忍不住看了宋庠一眼，開口道：“既是誤會，自不必多論……”</p>

說著他面朝官家，繼續(xù)奏道：“諸位御史所言妖星之事，臣不做評論，然官家慣縱，使趙正言目無禮數(shù)，妄言文武之高低，違背太宗所制，亦屬不爭事實?！?lt;/p>

“臣懇請官家罷逐妖星，以正朝風(fēng)?！?lt;/p>

“臣附劾?！?lt;/p>

隨著錢明逸再次啟奏，上述附劾奏的臺諫齊聲附和，唯一例外的文彥博，雖說發(fā)言立場明顯偏向錢明逸一方，但此時并未參與齊呼。</p>

眼見這一幕，趙禎又驚又氣，饒是他亦有種如臨大敵般的緊張，畢竟有整整九名臺諫聯(lián)名劾奏，若算上文彥博，那就是十人。</p>

當(dāng)年范仲淹被彈劾亦不過如此。</p>

而更關(guān)鍵的是，當(dāng)初范仲淹被彈劾，有韓琦、富弼、歐陽修、唐介、余靖等為其辯解，可如今趙旸這小子卻是孤身一人——他不能指望陳執(zhí)中、葉清臣為其辯解，哪怕趙旸與這二人關(guān)系還不錯。</p>

微吸一口氣，趙禎沉聲道：“趙旸……可在？”</p>

“臣在?！壁w旸在朝臣隊伍的末尾回話道。</p>

“上前來?！?lt;/p>

“是?！?lt;/p>

在眾目睽睽之下，趙旸邁步走到殿中，一如十五日那回的早朝。</p>

但比較兩日的處境，那日是他彈劾錢明逸，而今日，則是被他整整九名臺諫彈劾，其中差別，哪怕是那些先前等著看好戲的朝臣，亦不禁要為其捏一把冷汗。</p>

但就趙禎仔細打量，趙旸依然神色自若，這令他暗暗點頭：好小子，有膽氣！</p>

“諸臺諫彈劾之詞，你可聽到了？”</p>

“是，官家。”</p>

“你作何解釋？”</p>

只見趙旸環(huán)視殿內(nèi)群臣，一臉平靜地作揖道：“一派荒唐之論，臣聞之如群犬嘶吠，僅此而已?！?lt;/p>

聽到這話，殿內(nèi)人人皆驚，錢明逸等人則個個氣憤。</p>